“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她用力给他磕了个头,脑门顶在石板上,闷闷地响。
闻月说:“我只想嫁个普通人了此一生,殿下知我心仪王道勤,便定然知道,我对殿下无意。”
“知道。”
“既是如此,殿下切莫对我会错了意。”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王道勤?”
“正是!”闻月昂起头,目光灼灼:“我心属他,还请殿下成全。”
“好、好、好。”他蓦地轻笑起来,黑眸中再次席卷起那股偏执的情绪,充斥着漫天的杀意。他不轻不重地提了提手上的木拐——
“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他。”
谢翊大有冲出门的势头。
闻月见状,察觉不妙,她蹲下身,从贴身的束腰后,取出一把随身的匕首。自打重生以来,为防不测,她一直有携带匕首的习惯。可她却没想到的是,倒是今天用上了。
她飞奔到谢翊跟前,抽出匕首,横在自己颈前。
她不知道赌这一次对不对,但她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兴许是太惜命了,以致于闻月的手一直在抖。匕首锋利,不小心便划破她的皮肤,沁出血来。闻月自己也慌了神,好在,须臾之后,她即刻冷静过来,看向谢翊,她目光沉着笃定。
“殿下若要伤他,民女无力阻拦,唯有以死赔罪!”
她的威胁如此无力,甚至只能用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谢翊蓦地笑出了声来,只是那笑声并未发自肺腑,而是裹挟着无边的寒意。他没多说话,只是扔掉了木拐,扬着大笑,打开了祠堂大门,利落地朝外走去,只留给闻月一个寂寥的背影。
临离开时,他停下步子,冷声道——
“我答应你,不杀他。”
谢翊迎风,消失在了黑夜里。
可这对于闻月而言,还算不得结束。
耳旁,王家家丁的搜查声正由远及近地正在冒过来。不消片刻,便会来到祠堂。
脖子上的血口子早已凝结,手上的匕首却还在滴血。
她是有时间重新藏好匕首的,但脖颈上的伤口却难以遮掩,引人怀疑。
闻月灵机一动,既是贼人到过这儿的事实,已无法遮掩。倒不如她将计就计,促成自己的计划。况且,今日谢翊已大方向她坦诚心意,若不及时止损,怕是长久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她定要断了谢翊带她走的念头!
狠狠心,闻月举起那匕首,咬紧牙关,往自己的胳膊上重重划了一刀。
随后,她飞快扔掉匕首,大喊道:“救命啊!”
手臂乃血液丰沛之处。闻月懂医理,很惜命,所以她选了最易止血,且最不易致命的大臂。果然,伤口划开后,血流如注,待到那赤红色的血透进衣衫,流上地面时,她飞快撕去衣角,牢牢摁住。
于是,所有人进祠堂时,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幕。
闻月浑身是血,苍白着脸,捂着手臂,奄奄一息,便是任何人见了都觉得心惊。
家丁不敢动她,急忙差人去寻大夫。
王道勤闻讯,拨开了人群跑向她。
眼见她浑身是血,王道勤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好半蹲在她身旁,心有戚戚地问:“小月,怎么会这样?”
闻月压着嗓子,装出满脸的无辜:“刚有一蒙面贼人进了这儿,说是王家欠了他的,叫嚣着要毁了王家祠堂。我虽非王家人,但却是道勤你未过门的妻子,深知祠堂乃王家重地,容不得旁人放肆,便欺身上去阻拦,哪知他提了匕首就往我身上戳。我慌乱大叫,他怕引来家丁,便从窗子那里逃了……”
谢翊轻功甚好,家丁根本没可能追上他。再者,王家是县里大户,本就有百姓看不惯其作风,夜闯民宅也并非无理可寻。
因此,闻月才有了信口胡诌的底气。
王道勤厉声指着那窗:“还不快派人去追!”
他话音刚落,王老爷与王夫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闻月见状,努力撑起身子,面向两人深深一拜:“闻月拜见伯父,伯母。”
王老爷赶紧迎过去:“你如今受伤,万万使不得。”
“嗯,礼数便免了吧。”向来看不惯她的王夫人竟也在一旁附和。
祠堂内一片血迹,十分狼藉。
王老爷怒道:“闻月的话,我刚都听见了。我王家本是大户,遭人红眼也为常事,只是伤了我王家未来主母,实在可恨,我王家定会为闻月做主,讨个公道。”
“谢谢伯父。”
王老爷心疼道:“闻月,你舍身为保全我王家祠堂,其心实在可撼天地。”
闻月咬紧了唇,朝他虚弱地笑着:“我本就为王家人,自该保全王家祠堂。伯母愿让我在祠堂悔过,已是将我当成自家人。毕竟,三月前我与道勤已定了亲,原本说是这月便要成婚的。”
王夫人瞪圆了眼,心道,王道勤与她从未明定过婚期,又是何来的这月一说?
她正想厉声开口打断,却被王老爷制止。
他点点头:“闻月,你是好孩子。”
百名家丁立在跟前,是堵不住的悠悠众口。
闻月此番开口,无论有心无心,也全叫旁人听了去。如今已有贼人夜闯在前,王老爷若不安抚好受伤的闻月,又怎么叫旁人信服。
“夫人?”
“在。”
他清了清嗓子,大笔一挥:“且去准备准备,务必让道勤与闻月在半月内完婚。”
“老爷!”
“住嘴。”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王老爷喝止。
片刻后,王老爷走至她身侧,命令道:“祠堂乃我王家人进出之地,是你将人带进祠堂,如今在祠堂出了事,若闹出去,实在难听。道勤与闻月这婚事,无论如何,赶紧布置下去,不准再有异议!”
王夫人吃了瘪,恨恨地拂袖走了。
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任谁都没有看见闻月唇角勾起的那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