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都说是天上掉下个文曲星,合该刘家村的姑娘撞大运。
村里顽童念着三字经嘻哈路过,老学究捧着《大学章句集注》手舞足蹈。
杨景鱼决定跟着刘项上山,躲上一躲。
刘项是个有福气的人。
不是因为他的名字里包含了汉祖霸王,而是每个月白源寺的瓜果蔬菜,都由他来运送上山。
自然能够近佛身,远诸邪,染鸿运,远灾厄。
否则,生得平平无奇的他,如何能够娶上貌美温柔,贤良淑德的刘林氏。
如今更是十月怀胎,即将给他生个胖娃娃。
杨景鱼已然明白此“开元”非彼“开元”,奈何既来之则安之,前世了无牵挂他也安之若素。
原初是很想去传得神乎其神的白源寺瞧瞧的,但听得多了,觉得白源寺里的觉云大师或许真的是个活神仙,自己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貌似还是先避着些好。
如今扰得烦了,又想十几日过去,自己的魂魄总该和这具身体融汇无罅。
于是便跟着刘项大哥,牵着满载瓜蔬的驴车上山,瞧瞧山里的神圣高佛是何模样。
一路风景自不多说,林籁结响,调如竽瑟;泉石激韵,和若球锽。
杨景鱼还是第一次离开刘家村范围,阳光熙暖,山野烂漫,灵禽仙鹤,绿树堆叠,不由心情舒畅,凭山长啸,一扫连日来的脂粉气。
刘项牵着驴车跟在后头,见金光披身,意态恣肆,觉得这样的神仙人物,就该拜在觉云大师座下,青灯在侧,古佛常伴,修长生不老之道才好。
那些无识女子,如何有脸皮贪扰他的杨兄弟,真是些想吃天鹅屁的家伙!
杨景鱼自不知道刘项是如何想的,转头问道:“刘大哥,还有多少路?”
刘项道:“过一半了。杨兄弟,你身子还未大好,不如就地歇歇?”
杨景鱼摇头道:“尚不累,还是紧些赶路,好早些交差,回去陪嫂嫂。”
刘项点头称是,刘林氏怀胎将产,若不是白源寺的差事,他万万不会离家一步的。
两人正要加紧赶路,山林里忽然跳出几人。
神情凶煞,男女皆有,着黑色劲装,配长刀短弓,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杨景鱼退了一步,左右打量,却是又来了几个同伙,除非自险坡拿命滚下去,否则是插翅难飞,走投无路。
杨景鱼欲哭无泪,难不成自己命里合该有这一劫,竟一语成谶。
刘项同杨景鱼躲在车后,恳声道:“诸位好汉,还请取财留命!小人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一切全靠我独立支持,吾弟更是身患重病,只求能到白源寺求得药石活命。”
杨景鱼立刻大咳起来,一张脸孔面无血色。
那伙人中有人叫道:“阮二小姐,我们走对路了!”
应是小姐的女子急声道:“快把徐大哥扶上车!”
杨景鱼见机拉着刘项离开驴车,众人对此视若无睹。
只见这些人手脚麻利,顷刻间搬空车上的果瓜蔬菜,卸掉车架,便将一个血色染身的男子放在木板上,一前一后两人,抬着木板健步如飞往山上赶去。
那女子抛下一个钱袋,道声对不住,便带着人衔尾跟上,转眼不见踪影。
杨景鱼捡起钱袋交给刘项,看着满地狼藉问道:“刘大哥,这瓜果,如今还送不送?”
刘项掂掂钱袋,道:“这贼人,恩······这姑娘,给的银子太多了。”
杨景鱼深以为然,这帮人既不是山贼,也必是江湖人物,他们的银子,拿着烫手。
刘项道:“况且,总得给白源寺的师傅们交代一声。”
主意打定,杨景鱼弯腰伏身,帮着刘项捡了些尚还干净的瓜蔬,随后两人牵驴提篮,继往山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