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二人换过身体后,叶慈确实没怎么去看过陈太后。 她见过池延与陈太后的相处方式,可谓母慈子孝、十分亲近了。但她没池延那么会装乖,即便嘴里说着关心的话,面上也是淡淡的,着实完美演绎了“有了媳妇忘了娘。” 陈太后轻声叹了口气,“哀家想着叶阁老去世,想必皇后很是伤心难过,便派了个可靠的人,皇后若是嫌哀家多管闲事,当时直说便是,何苦带回去几天,欺辱一番又送回来?” 叶慈惊讶地睁大眼睛,“欺辱?母后严重了,不过是雀舌姑娘不懂事,朕便打发她回来罢了,这件事不是皇后的错,原本皇后还想让雀舌姑娘服侍朕的,是朕不愿意。” “依朕看,不如早些让雀舌姑娘出宫去,别在宫里耽误了人家姑娘。”叶慈轻啜口茶,把话题往别的方向带。“朕这几日忙于正事,没来看母后,还请母后见谅,母后娘家出了个青年才俊,母后可知道?” 陈太后的思路立刻被代跑,把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都想了一遍,没个头绪。“陛下说得是哪一个?哀家久不与家中联系,都给忘了。” 叶慈料到陈太后想不起来,便介绍道:“陈季白,听说只是个庶子,母后不记得也正常。也是上次朕与他闲聊,才知道他是母后同族。” 陈太后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家有个旁支庶子今年中了进士,但因他与陈家关系不好,是以她也没在意。没想到这人居然被皇上看中。陈太后心念一转,立刻笑道:“原来是他啊,确实是个好孩子,不知他如今在何处任职?” 叶慈道:“本来在翰林院做编修,但朕觉此人是个干实事的,便让他去了户部。” 太后闻言一喜,户部油水足,确实是个好去处。只听皇上又道:“说起来,此人还是叶阁老举荐的。” 陈太后闻言愣了愣,她很快就懂了皇上的意思,也懂了皇后的手段,想通后更加气闷,皇后不但盛宠在身、而且娘家势大。自己作为太后,一来娘家没人,二来好不容易养大的皇上也不一定向着她,两个人的势力摆在这里,高下立现,亏她还想趁皇后伤心难过的时候,派个人去压一压她。 结果她也看见了,一面在后宫驳了她的面子,一面又在朝堂上提拔她娘家人。让她有气也撒不出来。陈太后在心里权衡一番,立刻不想再兴师问罪了,比起自己的面子,还是娘家人的前途更重要。 她笑了笑,“叶阁老的眼光想必是很准的,但陛下也别太重用那孩子,年轻人容易骄傲。还是你那两个舅舅围观多年,经验丰富。” 叶慈心中冷笑一声,“两位舅舅年事已高,实在不宜劳累。” 陈太后:“……” 皇上刚走,陈太后就传下旨意,让陈季白的母亲进宫坐坐,她根本想不起来陈季白的生母姓甚名谁、是光是麻,但是没办法,为了她这个太后能做的风风光光,只能与娘家的人搞好关系。 有叶慈在前,池延再来凤仪宫的时候,太后明显态度好了许多。对雀舌之事只字不提。 池延很了解他这个母后,欺软怕硬,以前叶慈对她爱答不理,她心中不满,却不敢表现出分毫。而他态度稍微好了一点,她就立刻不安分起来,一边想借叶家和定南王的势力,一边又想压皇后一头。他没办法,只好借雀舌的事情以示警告,免得太后以后再来添乱。 陈太后不提,池延自不会提,她摇着扇子,说:“这几日天气实在太热了,臣妾想着,不如我们去别宫住几日,尤其母后,到那边也能和长公主说说话,打发时间。” 陈太后第一反应是拒绝,她和长公主又不是亲母女,根本没什么话可说,还不如和皇上亲近。而且,皇后把她赶到别宫去,是想独霸后宫吗? “哀家年纪大了,懒得动弹,去别宫兴师动众怪麻烦的。” 池延转了转眼珠,手指绞着衣带,“昨日臣妾看到,陛下偷偷看着长公主的书信出神,臣妾想着,定是陛下想念长公主了,可是陛下体恤大臣们,不好意思提,臣妾就想着,不如臣妾来提,可是如果臣妾提了,那些御史又要说三道四,出来阻挠,想来想去,也只有母后您来提,这样不但能成全陛下和长公主姐弟相见,也能让朝臣们无话可说。” 皇上去别宫住,整个内阁就要一起跟着搬过去,先帝爷在世时年年如此。幸亏有这样的规矩,池延才能多陪陪长公主。每每思及此,池延的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痛。 陈太后心说皇后的算盘打的倒是好,虽然不愿意,但为了给皇上一个人情,只好答应下来。“行行行,”她又叹了口气,“皇上这孩子怪可怜见儿的。想去就去了,管那些人怎么说,从前先帝年年都去,也不见怎么样。” 池延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如今与先帝在位时不同,陛下他……”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陈太后对朝堂的事并不十分清楚,但听皇后这么一说,也能想到几分。她从来没有想过池延的处境,在她看来,池延这个皇位是白捡的,霍颐是他师父,肯定会全心全意扶持他,他还有什么不如意呢。可听皇后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朝上那些老臣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池延见太后眉头微蹙,便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到时候一旦叶慈开始对付那些老臣,太后不至于出来阻挠。 目的达成,池延没有多留,便告辞回宫,让人去御书房叫叶慈过来吃饭。 用过午膳,池延说要午睡,把下人都打发下去了,两个人并排坐着,叶慈眼神示意池延有话快说。 “你明天下道旨意,说要去别宫避暑半月。”池延也开门见山。 叶慈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想念皇姐了,”池延随口找了个理由。 叶慈皱眉,“你想念长公主你就去住,我这儿忙着呢。” 池延叹气,“母后也要去,把你一个人扔这边我不放心。” 叶慈斜睨他一眼,“是哪种不放心?” 池延没想到叶慈想岔了,笑道:“当然是怕那些大臣们惹你生气,欺负你了。” 叶慈哼了一声,“少来,”她看着池延,认真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指望我配合你,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你怎么想的,每次连蒙带猜的,万一哪天演岔了,岂不是坏了你的大事?” 她渐渐发现,池延的心思她一点猜不着,但是它还总是拉着她配合,一而再再而三,她就有些不高兴了,感觉自己被他控制的太多了。 池延没想到她会因此不高兴,愣了片刻,说道:“可是你每次都配合的很好,咱们是心有灵犀呀。” 叶慈拍开他搭到自己手臂上的手,“臣妾愚钝,没有七巧玲珑心,无法与陛下心有灵犀。” 池延默了默,从果盘里拿了只水蜜桃,“吃个桃子。” “不吃,”叶慈生怕待会儿自己心软,当即站起身,“我回去了。” “哎……”池延也站起来,绕到她面前,“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不信?” 叶慈冷哼了一声,“行行行,您说的都是真的,是我小人之心了,让一让,我走了。”她往旁边迈了一步,避开池延,大步往外走。她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始两个人都是互相防备的,这本是其中应有之义,但是现在,她每次看到池延遮遮掩掩,就会觉得心里冒火,毕竟如果现在他问起来,她都会坦诚相告。 这回,池延没有拦她,她瞒了他那么多事,凭什么要他坦诚相告。而且,那件事他想一想就会觉得心痛,又何必再提。 叶慈回去后,思来想去,还是下了去别宫避暑的旨意,因为除了去年,以前夏天都是要去的,内阁并没有说什么,只几个御史日常劝谏,被叶慈直接忽略了。 去别宫前,先派人过去收拾屋子,安排人手,待那边安排妥当了。太后和帝后二人才浩浩荡荡前往。 大婚时,叶慈见过长公主,虽然施了脂粉,依旧掩饰不住她苍白的面色。这回,长公主的面色又差了几分,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不过是走到正殿门口迎接他们,就已微微气喘。 因为叶慈从前是长公主的伴读,所以长公主见了皇后十分亲厚,“我早就盼着你来,想听你讲讲外面的事情。” 池延:“……” 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去问问叶慈,问问她在南疆的见闻,顺便打听打听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