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共四节课，前三节是各科老师过来讲课，最后一节是自习。　　　　而这天下午的三节课，老师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讲联考试卷。同学们一边听着课，一边分神给自己估分，教室里到处都能听见哀叹的声音。　　　　“我思路没错，步骤也全对了，怎么就把结果算错了？这会扣多少分啊？”　　　　“这道题我当时想了好久都没做出来，老师刚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考前我刚看过一道同类型的题啊！”　　　　……　　　　杜梦凝也小声和林婉婉说：“哎呀这个我好像做对了！”　　　　“唉这道题果然很难，我当时一看就放弃了，根本没写嘿嘿嘿～”　　　　她一边说自己的，一边还不忘问林婉婉：“这道题你写对了吗？”　　　　林婉婉点头：“对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这道呢？”　　　　林婉婉看了一眼：“也对了。”　　　　杜梦凝惊叹，干脆闭嘴了。她问的就是这张卷子上最难的两道大题了，这样婉婉都能对，还会怕其他的？　　　　一下午三节课，老师们讲完了语文、数学和地理三科的试卷，同学们还剩六门不知道答案。　　　　叶靖承的后桌借走了他的其他几科试卷，本来想趁机对对答案，结果一看可好，他的卷子崭新崭新的，除了姓名栏外，整张卷子都找不出几个字来。　　　　他失望地还给叶靖承，不甘心地问：“你这卷子上怎么没写答案啊？”　　　　叶靖承停笔，转头看了他一眼：“答案不是都写答题卷上，然后交了吗？”　　　　后桌感受到了他“关爱智障”的眼神，顿时心塞得不行：“可大家一般不都是在卷子上做完，再把答案抄到答题纸上的吗？这样抄答案时，还能顺便检查一遍啊。”　　　　叶靖承简短解释了一句：“可我不会做错，用不着检查。”　　　　后桌彻底服了，拱手道：“行行行，你牛。那你做题时总要验算吧？演草纸扔了没，没扔借我看看。”　　　　叶靖承这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给他了个后脑勺：“不好意思，心算。”　　　　后桌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这人绝对是欠揍吧？看给他牛的，居然心算？！心算！他自己考试可是用了一沓演算纸！　　　　叶靖承又写了两道题，突然回过身，直直地看着他：“你想要答案，对吧？”　　　　后桌莫名觉得他那笑有点渗人，看得他头皮发麻。他强撑着没有认怂，回答：“啊，对，怎么了？”　　　　叶靖承目光在周围同学身上转了转，问：“你们也想要答案，对吧？”　　　　大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还是诚实地点了头。　　　　叶靖承微笑着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去，找班长，让班长带着各科课代表，找老师要答案去。”　　　　这还真是个好办法。联考的成绩暂时还出不来，班里的同学又都着急想要答案估分，也不是只有他们几个这么想。　　　　几个人埋头商量了一会儿，终于派出两个人，趁着自习课没有老师在，偷偷溜到了班长身边。　　　　叶靖承眼角瞄到这一幕，手中的笔没停，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　　　　班长犹豫了一会儿，按捺不住身边的同学都在帮腔，他自己也有点想要答案，终于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带着另外六科课代表，尽量低调地经过其他正在自习的教室，一路往办公楼去了。　　　　只是没多大功夫，几个人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叶靖承后桌站起来，压着嗓子小声喊:“班长，班长，什么情况？”　　　　班长脸色黑了黑，看到班里的同学都在等他开口，干脆上了讲台，扬声宣布:“今天上午才考完最后两门，考之前试卷都是封存的，老师们也是等考试时才见到的，现在答案当然还没有全出来。”　　　　“啊，怎么这样？”班里的同学哀嚎。　　　　班长皱眉继续说:“第一天考试的数学和语文倒是有答案了，可这两门卷子咱们已经讲过了，不用再要答案了。老师们现在也着急呢，各科答案出来，他们肯定要先拿去改卷，顾不上分给咱们，大家还是等明天上课，听老师好好讲题吧！”　　　　这情况和叶靖承想的基本一样。他几笔把竞赛卷最后一题写完，这才终于停下，冲着班长笑道:“我有办法。”　　　　“大家不就是着急想要答案估分吗，不知道大家信不信得过我的答案？”　　　　他眼底带着笑意，循循善诱，“再不然，我们还有林婉婉呢。我和她的答案加起来，我们商量一下，不管政治历史这一类主观性强的科目，只是物理化学一类的学科，我们两个怎么也能给大家凑出来正确率在90%以上的答案吧。”　　　　换了别人说这话是狂妄，换了叶靖承……大家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家伙上次考试，理科类几乎全拿了满分，哪怕没有林婉婉，他自己也能当成正确答案的代表了。他说百分之九十正确率，大家心里还嘟囔他假谦虚呢。　　　　班长惊讶地看着他:“那样是不是太耽误你的学习时间了？”　　　　叶靖承以前可从来不管这些闲事的，他只管自己学习，哪管其他人的事。　　　　要不然，现在也不会轮到他做班长。　　　　叶靖承看了一眼前面僵住的林婉婉，笑着摇头:“没事，不费什么功夫。”　　　　他拿起自己的几科试卷，就要往讲台上走，路过林婉婉的时候他脚步停了停，特意弯腰小声说了几句，这才不紧不慢地过去了。　　　　旁边的同学费了半天劲也没听到叶靖承和她说了什么，只能偷偷看着林婉婉的动作，猜测他们刚刚的悄悄话。　　　　林婉婉脸都红透了，她又羞又恼，大眼睛用力瞪着讲台上的人——他随意地站在那里，也正垂眸看着她，笑得温柔又和煦，一副问心无愧的正直模样。　　　　她磨蹭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周围同学好奇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拿上试卷和笔，慢吞吞走上了讲台。　　　　讲台不算高，但站上去的感觉却很别扭，下面同学们的视线看过来，密密麻麻地压着她。　　　　林婉婉不敢多看台下，只能垂着头看脚尖。叶靖承把讲台上的方凳拿起来，放在讲台桌一侧，轻声安慰她两句，让她在旁边坐了下来。　　　　坐下来的感觉确实好了不少，林婉婉心里安定了一点，把试卷和笔放好，仰着头看他。　　　　叶靖承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这样和她相处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想到她表现出来的不自在和微微的害怕，他又心疼起来，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我们只给大家小题答案和大题的最终结果，具体的大题步骤就不写了，这样节约时间。”　　　　他说完，转身在黑板上画了几条直线，将黑板分成了六个板块，分别写上了各科的科目名字。　　　　他转头看了眼林婉婉，她努力保持着镇定，可握笔的指尖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　　　　叶靖承不敢再看，低头看了眼空白的试卷，拿起粉笔转身就在黑板上按照记忆写起了答案，半点旖旎的心思都不剩了。　　　　他一口气写了大半张试卷的答案，教室里静悄悄的，一片哗啦啦翻卷子的声音。　　　　有一道题他不太确定，手下的粉笔刚刚迟疑了一下，一个轻软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536.94。”　　　　林婉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一片衣角。　　　　而他因为懊悔，写得迅速又专注，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　　　　叶靖承身体僵了僵，强忍着没有转头，继续盯着黑板。　　　　他没有继续写，林婉婉以为他没听见，努力踮了踮脚尖，凑近他小声又说:“这道题的答案，是536.94。”　　　　她怕会打扰同学们，本就轻的声音压得更低，尾音软软的，勾得叶靖承心里痒了痒，他指尖动了动，特别想摸一摸她的小脑袋。　　　　“你确定吗？”他也压低声音，说出来的话几乎只有气声。　　　　“确定的。”林婉婉点点头，看着他写了上去，才放下心来。　　　　叶靖承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眼睛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粉笔，写的粉笔字又快又漂亮，耳朵却一直留神听着身后的动静。　　　　她轻轻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又挪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她轻轻翻着手中的试卷，纸页轻微刮擦的声音因为她，也变得悦耳动听。　　　　她突然又轻轻开口:“这道题，我跟你答案不一样，但我也不能确定。”　　　　叶靖承眼底都是笑意，同样低声回答:“我也不确定。那我们先把这道题空过去，等会儿讨论一下，之后我再过来补上。”　　　　林婉婉点头:“好的。”　　　　他于是在那道题的答案擦掉，在原来的标号位置打了个问号，为它留下了一个空位。　　　　过了一会儿，林婉婉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又算了两遍，你的答案是对的。”　　　　叶靖承这时已经开始写下一科的试题答案了，他听见这句，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才说:“我还是觉得不确定，等会儿我们讨论一下吧。”　　　　林婉婉拗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叶靖承一转头，眼底的笑意立刻就流泻了出来。　　　　他“手下一滑”，“不小心”写错了一道题的答案，过了没几分钟，林婉婉反复验证过，才走过去，踮脚指着那道题对他说:“这个答案是真的错了。”　　　　叶靖承低头看着她，语气温和:“是吗？可我觉得这个答案没错，那也先留着，等下我们一起讨论吧。”　　　　林婉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从黑板的粉笔字上收回视线，站在他身边侧头仰着脸看他。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的那么近了，她一抬头，目光就直直撞进了他的眼底，被他专注的眼神整个包围起来。　　　　林婉婉急忙收回视线，她心跳突然不规律起来，迷迷糊糊就忘了刚刚察觉到的那一丝怪异，答应下来:“那好吧，我们等下再讨论。”　　　　叶靖承于是笑着把那道题的错误答案擦去了。　　　　他也注意着控制频率，毕竟身上背着“学霸光环”，六科试卷，他只“不小心”错了很少一些题，然后每次都会被林婉婉小声提醒一句。　　　　她每帮他挑出一个“错误”，他眼底的笑意就更深一点，然后一边温和地承认错误，一边守着“学霸的尊严”，要求抄完全部答案后，再和她好好探讨这些“错题”。　　　　到了这种正事上，林婉婉一点也不含糊，她虽然觉得叶靖承做错这些题有些不应该，可到底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讲台下的同学们一边对答案，一边被迫吃狗粮，还不敢出声打断两大学霸的“学术交流”，心情一个比一个悲伤。　　　　什么时候秀恩爱的方式，也变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许萍全程红着眼圈看讲台，桌上的几张联考试卷早已被她揉得变了形。　　　　她心心念念喜欢的那个人，从来没给过她一个正眼，现在却愿意主动俯身弯腰，只为了听那个矮个子扭扭捏捏说上一句话了。　　　　许萍从初中起就和叶靖承同校，她的成绩一向很好，她为了他放弃了市中，跟着来了哪里都比市中差劲的一中。　　　　她见过叶靖承最温和的样子，就是他初中刚入校的时候。　　　　那时候他对女孩还没有那么避之不及，班里的女生们总喜欢下课时拿着课本找他，请他帮忙讲题，借他的课堂笔记。就连她也鼓起勇气去过一次，他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题，还好脾气地问她“懂了吗”。　　　　他比她见过的任何男生都好看，他还总是那么干净整洁，自律又懂礼，和那些每天只知道打架闹事混日子和脏兮兮的男生截然不同。　　　　总有几个其他班的女孩一下课就跑过来，隔着一层玻璃窗，红着脸偷偷看他。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每天看着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后来也是因为她的自觉，经过了那件事，叶靖承开始冷眼对待那些女孩，甚至开始对她们表现出厌恶时，她半点冷遇也没遭受。　　　　她的不主动，虽然没有为她换来喜欢，但起码也没让她被他讨厌。　　　　当他开始厌恶那些女孩，唯独只是对她冷淡时，她觉得她就算是赢了。　　　　可自从林婉婉出现，叶靖承就变了。许萍眨眨眼，努力把眼泪憋回了眼眶。　　　　他主动为她补课；他为了她亲手抄了一张试卷，站起来反对班主任的决定；他牵了她的手；他向她小心翼翼地道歉；他给了她一颗糖；他站在讲台上笑着看她时，眼里的温柔怎么也藏不住。　　　　可林婉婉从头到尾都在躲！　　　　许萍把手下的卷子揉成皱巴巴的一团，握得指节都在发白。　　　　她根本不明白，现在这个温柔浅笑的叶靖承，这个小心翼翼喜欢她的叶靖承，到底有多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