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霖疼得迷迷糊糊,只能隐约听见素问灵枢她们与张慎之说话。说甚么,应当是要来初潮了,可是乍然受寒,行经不畅,才会导致她小腹坠疼。 她是看过医书的,知道女子每月都会有月事,并且在月事期间是受不得寒的,但是她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偏偏就在坠入了冰湖之后,就要来初潮了。她又有心疾,拖着这样的一副躯体。张慎之也不敢随意开药,只能开一些温和的药慢慢催着。 “孃孃。”她痛出了一身冷汗,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陛下感觉如何?”素问见她醒了,连忙跑到她身边,轻轻地掖了掖她被汗水浸透的鬓角。 “孃孃我疼。”李君霖躺在床上,躬着身子,像一只虾。她觉得这样的疼,就像有人拿着锯子在她的腹中拉扯,偏偏这把锯子还不快,钝炖地,每一下都细细地牵着血肉,疼到骨子里去了。 素问见她这样难受也是心疼,忽然又想起张慎之说,李君霖这时受了寒恐怕子嗣之事日后会很艰难。素问有过失女之痛,知道子嗣的重要。如今看着李君霖有可能子嗣艰难,心里更是十分悲凉。 “陛下莫急,陛下还小,张太医会将陛下的身子调养过来的。”她将熬好的汤药端起来,舀了一勺,仔细的吹凉了递到了李君霖的唇边。 李君霖不知道素问忧愁的是她宫寒不易有孕的事情,还以为她说的只是腹痛罢了。没有想太多,启唇饮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舌尖。不过她自幼便与汤药为伍,这样的苦涩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孃孃,灵枢呢?”一碗汤药都饮下了肚,她才发现灵枢没有在殿中。 “这药是温经通淤的药,太医局里熬这样的药总需要些名头。只得说是灵枢不舒服,这是药是给她。此时她正躺在偏殿里呢,夜里再来服侍陛下。” 李君霖点了点,没有再说别的了,她身上不舒服,人也恹恹的。 素问伺候她漱了口,便给她换了一个新的手炉放在她的小腹处,又给她掖了掖被子。“陛下再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奴婢叫陛下用膳。” 她“嗳”了一声,便缓缓地睡了过去。 李君霖在清凉殿中昏昏沉沉的睡了七天,终于将难熬的初潮给度过了。 值到她能正常回到宣政殿临朝了,她才发现摄政王也已经很多天没有临朝了。 李书宸的身体应当没有那么差吧?她都好了,为何他还没有还朝,李君霖有些不解。 “裕珩。” “奴才在。” “皇叔所患何疾?”李君霖坐在钧思殿上,七日没有去钧思殿,奏疏压了一大堆,执了笔,蘸了一圈朱砂后,便开始看奏折了。 “听闻是染让了风寒,高热一直反复未退。”裕珩执着浮尘立在桌边。“摄政王一向身子健康,这如今一时间着了风寒,恐怕比别人也要留。” 想来也是这个理。 李君霖执朱笔批了一会儿折子便有些累了,这帮大臣也个个都是好手,一句话拐到天边才又慢悠悠的转了个圈转回来。瞧瞧这岩铖郡守为了今年少交些赋税,写奏疏都把事情扯到高祖时期去了。 可怜了李君霖将这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看完之后,只能得出一两句有用的。坐了一上午才堪堪看完了四十几份折子。 “陛下要不让人传膳?” “唔。”李君霖抬手揉了揉已经发酸的手腕,“再过一个时辰后叫人将午食送到清凉殿去。” “是。” 李君霖又批了一个时辰,才把这几天堆地奏疏给看完了。起了身向着自己的寝殿回去。回了清凉殿,自然就不用圭桁跟着了。素问瞧见御膳房的人送来了,午饭就知道李君霖会回来用膳,早就让灵枢在殿门口侯着。 “陛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灵枢跟着李君霖进了内殿,又将她的大氅帮忙脱了下来收拾了起来。 “皇叔病了,钧思殿中堆了一摊子的奏折所以花得时间多了很多。”李君霖从净盆里洗了手走到桌旁坐下,“听裕珩说,这次皇叔似乎病得很重呢。” 在一旁为她布菜的素问,顿了顿手上的动作。 “陛下想要去看摄政王?” 李君霖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倘若那天在冰湖之中,李书宸没有寻到她的话,很有可能她就葬身在什湖里了。 “摄政王救了陛下,陛下去看他有什么好犹豫的。”素问本来因为男女大妨,一向反对他们走得过近,可是那么大冷的天,李书宸能跳进湖里去救人,也是极难得的。毕竟那天李书宸只要稍加干涉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李君霖听了素问的话,心情有了几分明朗,毕竟素问之前提醒过她,莫与李书宸走得太近。素问待她如同亲女,她不想让素问苦恼。 用完膳后,李君霖带着挑好的礼物坐着马车又离开了未央宫。 站在朱雀门前的右监门看到天子的马车渐行渐远,心里却有些发怵,陛下这次出宫可要安然无恙才好。 坐在马车里的李君霖也有些忐忑,她与长安城似乎有些不对付,每次只要出了未央宫,必然会出些乱子。 幸好摄政王府离未央宫并无多远,只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李君霖便到了。 “陛下长乐未央。”王府里的林管家带着府中众人向李君霖行礼。 李君霖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起了。“皇叔如何了?” “谢陛下关心,殿下的情况今日已经好些了。”林潼回完话,又顿了顿,想到李君霖这会可能要见李书宸又道,“殿下他刚刚服下药,现在应是在房中休息。” “带朕过去瞧瞧。” “是。” 李书宸的院子离正厅倒是不远,绕过了几条回廊,就到了。管城守在门边,见李君霖来了要给她行礼,李君霖摇了摇手,拒绝了,自己开了门便进去了。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李君霖不由眉头一皱,走到内间的时候才瞧见,李书宸穿着一身素白色的中衣躺在床上。 平日里见惯了穿着朱红色冕服,或者绛紫色常服的,俊美或冷傲的李书宸,今日忽然见他穿的如此素净,面色苍白虚弱的模样。李君霖不由得晃了晃神,心里软成了一片。她想或许,那日李书宸站在在她床边决定教她骑射时的心情也不过这般吧。 “皇叔。”李书宸的眼眸似阖未阖,长长的睫毛投出一块半圆型的阴影。李君霖离得有些远,不太瞧的真切,只能轻轻有走去,再试探性地、轻轻地喊了一声皇叔。 睫毛微微的一颤,李书宸迅速睁开了眼睛,瞧见来的人是李君霖。 “陛下……” 看到李书宸准备起身行礼,李君霖连忙走过去,扶住他。 “皇叔尚有恙在身,别多礼。” 李书宸闻言便躺了回去,“劳烦陛下亲自走一趟,臣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皇叔本来也是因为朕才染了风寒。朕一直在宫中,现在才知道,也甚是过意不去。皇叔现在好些了吗?” “臣许多久未生病了,这次来势汹汹,陛下龙体大愈之初,还是莫要靠近臣,以免染上了病气。” 小皇帝以为李书宸是因为跳下冰湖里救她才染了风寒。其实李书宸感染风寒是因为从什湖回去之后又去了斐山祭拜璟王。 站着二哥的墓碑前,李书宸心情很是复杂。他幼时,因为执意生下他,所以母后便体虚多病,缠绵病榻许久终是病故。而父皇一心扑在母后身上和对他仍有迁怒,所以并不关心他。太子监朝没有空暇,只有二哥一直照顾着他。 二哥的死与辛榕脱不了干系,按理说小皇帝作为辛榕的儿子,他不应该对她那样好。但小皇帝也是李氏的血脉,他的亲侄子。当年母后执意生下他便是因为李氏子嗣不丰。如今李氏只剩他们二人。李君霖是母后的长孙,若是他对李君霖动手,让母后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况且小皇帝现在做小低伏,一心求和,若是他先自相残杀又与当?的太子有何区别? “皇叔多虑了。”李君霖笑了笑,微微察觉到李书宸的态度有些冷漠。觉得可是他身上不太好,心情也难免糟了,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 只是刚刚回到清凉殿,就听到苏霆舟传来的密报。刺客竟然是西柔那边派来的。 西柔已经派出了使团,为何又要派出刺客刺杀?李君霖瞧着逐渐被烧成灰的信纸,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 皇帝染了风寒,而摄政王也称病不出,长安内的只剩下了丞相为首的官员在调查皇帝遇刺的案子。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正在悄悄地从乾陵驶向大楚的西南方向。 “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本来今日是在乾陵不慎落水溺死的曲行江,此时却一身小厮打扮的模样正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体型富态的,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常侍大人倒是不必多谢。王爷与您可是事先有过约定的,只要您大人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也不枉我们忙活一场。” 其实他们这次主要是来看看长安的风向,至于救曲行江只是顺道。恰好长安城中出了乱子,他们浑水摸鱼而已。 “原大人还是莫叫我中常侍了,叫我曲行江便是。”曲行江的态度十分谦卑,“以前的许诺自然算数,只是王爷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是王爷爷的人,侯爷不说,我也会替王爷监视这边的动静的。” “不过原某听说,中常侍的人都被小皇帝给肃清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俚语也不是说说而已。我在未央宫那么多年,总有安身立命的法子。” “那么就看中常侍的了……” 没费甚么功夫便捡了一张暗网,虽然还要修复一下,但这张网可比他们埋得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