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坐吧。”罗小绛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谢之犹豫了一下，也捧着陈依娜给他的手机。这会儿屏幕黑了，上面只显示着十一点多的时间影像。

罗小绛的手机屏幕倒是亮着，上面满屏黑字，密密麻麻。

罗小绛察觉了他的目光，只当他拘谨，抬头说：“我在看小说，你也自便吧。”

“……小说？”谢之惊奇，这小砖头非但能传送讯息，还包罗万象。

“对。”罗小绛以为他是对小说本身感兴趣，“这是近年来绿江网的佳作，没有收费，却比很多收费的好看，据说作者还是男的，很难得。”

谢之奇怪：“作者是男子，有何难得？”

“你演过的剧有绿江网小说改编的，你却不了解绿江网？”罗小绛愣了下，“这里都是女作者，男作者很少见。这篇的主角是舞蹈演员，作者文笔细腻，心理描写很出彩，可惜半年多没更，我只好再看一遍。”

谢之：“哦……就是他还没写完。”

“对，断在舞者摔成重伤这里。”罗小绛叹了口气，“不知道他后面会怎样。”

除了捉鬼赚钱，谢之难得瞧见罗小绛对什么感兴趣，“祝他好运。”

有人笑吟吟地说：“小绛，又在跟人聊那本小说了。”

罗小绛只听见声音，就立马站起来双手合十，“师父。”

谢之起身，只见禅客堂内屋走出来个中年和尚。他身材微胖，长相平平无奇，通身都是烟火气，像是市井中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只有一身崭新的袈裟，彰显着他的身份。

罗小绛向谢之介绍，“这就是我师父，松云寺的方丈，明诚大和尚。”

明诚点点头，双手合十，向谢之和善地看过来：“谢施主，小绛都和贫僧说了，你大可露出真面目。”

谢之一想，在这里的确不用隐瞒，就撤了口罩和墨镜，比了个太极阴阳印，“见过大师。”

“小绛，去斋堂给你师兄帮帮忙，我和谢施主说几句话。”

“是，师父。”罗小绛看了谢之一眼，退出去了。

明诚招呼谢之重新坐下，然后说：“谢施主死里逃生，必有后福。”

谢之笑了笑：“大师都知道了。”

明诚点头，也微微一笑：“但若说死里逃生，不如说是重获新生，谢施主可认同贫僧的话？”

话里有话，谢之心里一紧，“大师是如何得知？”

“贫僧曾在一个发布会上，和从前的谢施主有一面之缘，那时谢施主神情倨傲，不信神佛。”明诚表情平和，“不过短短几年，谢施主就能起死回生，懂得阴阳道术，且神态与从前天差地别，贫僧以为，这副皮囊下面，已经不是故人。”

谢之沉默片刻，“大师猜的不错，我只是一个误闯的外来者。”

明诚说：“所以真正的谢施主，已经死了？”

“是。”

“昔人已去，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谢之叹了口气：“我不是他，担心给他招来是非。”

明诚笑了：“你如今就是谢施主，谢施主就是你，是非……也是你。”

这世上只有一个谢之，从今往后对错好坏，原主不会再知道，全由他一个人担着。

谢之仿佛醍醐灌顶，心里瞬间有了主意，起身冲明诚施礼，“多谢大师赐教，我知道今后该如何应对了。”

“贫僧自会守口如瓶。”明诚起身回礼，“施主且安心住下，今后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

明诚句句带着深意，谢之不由对这位高僧肃然起敬，“多谢大师。大师禅心高深，看上去却只有六十岁，令人叹服。”

这下换明诚愣了，“贫僧的确是六十岁。”

谢之：“……”

他一个近两百岁的修道者，居然被六十岁的小辈给教导了？

从禅客堂出来后，松林小道上遇到罗小绛。罗小绛看着他的脸：“不戴口罩了？”

谢之点头，至少他以谢之的身份存在时，不会再戴。

罗小绛看看手机的时间，“十二点了，我带你去吃斋。”

“等一下。”谢之有些着急地问：“敢问罗姑娘，这世上年纪最大的，有多少岁？”

罗小绛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大概一百多一点，但普通人活到七八十就差不多了。”

修炼之人，动辄就是百岁以上。而在这个灵力稀薄的世界，六十岁就能熬成大禅宗的主持……

谢之想起，昨天利用处子之血破了神秘人的发活丧。

当时，他认为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在这个人均寿命不长，修为普遍不高的世界，他的“八百”，很可能是对方“一千”的十倍，甚至百倍。

事后，他是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对方……还活着吗？

正晃神间，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男人音，语气急促：“时间紧急，在追悼会露个脸已经很给面子了，马上物色下一个。我现在赶到松云寺，找明诚大师看合同。”

谢之和罗小绛双双回头，只见那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面部表情严肃。

谢之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才在电视上看见过。

……展鹏。

展鹏也在这一瞬间瞧见了谢之的脸，“啪”的一声，手机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