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那日,我是怎么救下你的吗?”
谢九桢开口了,寒冰一般的双眸中映着眼前人的影子,竟还带了一抹笑,只是那笑也不纯粹,仿佛藏些别的什么……
晏映摇摇头:“父亲说,先生是路过。”
之所以摇头,是因为她也不信这样的说辞。
先生的意思好像是要告诉她真相了,所以她有些着急,手心微微汗湿,却没直接问出来,而是等着他说话。
“若我不在,那个贼人便会毁去你的清白,他还喂你吃了药,”谢九桢忽地将她拉近一些,晏映没防备,身子失了重心,手一下按在他肩膀上,连心也跟着荡了一下,“马车上发生的事,你真记不得了?”
晏映伏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谢九桢说完这句话后似乎笑了一下,沉闷的笑声像是嘲讽,她一下就想起那日让人脸红心跳的梦境。
不,或许不是梦,狭窄逼仄的马车,氤氲昏黄的风光,疏影斜斜,慢顿摇晃,她缠着先生的腰身,低头撷香……
晏映脑中轰地一下,赶紧远离谢九桢数步,脸颊红红,羞恼又惭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那天……是真……真的?”
一下逃离了禁锢,竟然觉得身前空荡,谢九桢闭了闭眼,抬手向她招了招:“过来。”
过来,两个字夹杂着淡淡的倦意。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神情从始至终都平和,没有大的波动,像是一颗毫无感情的顽石,撞不破摔不碎,晏映觉得他有些危险,可还是下意识抬脚走了过去。
谢九桢睁眼,双眸深邃如渊,却笑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这句话有些熟悉,晏映觉得脑袋翁翁地疼,好像有千万个人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可她分明感觉到一丝讥诮,晏映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那你……是认出我了?”
谢九桢又抓住她的手,这次带了些力道,晏映下意识挣了挣,他却只抓得她更紧,他眸中翻涌的黑潮似要将人吞没,那是她第二次在他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煞气。
谢九桢忽然放开她。
晏映愣愣地抬着手,还有些惊魂未定,只觉得自己好像逃过一劫。
软榻上坐着的人扶了扶额头,脸上似有痛苦之色,良久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
那声音恢复了往日清冷。
晏映没想到他会道歉,他前后像变了一个人,全然不是她印象中先生的样子,谢九桢猝然起身,晏映下意识让开,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后,又折了回来,执起她的手腕,上面一道道指印泛红,因为疼痛,眼中也逼出了泪水。
谢九桢眸色暗了暗,缓缓放开她的手,对她道:“当初你父亲说的,便是让我提亲帮你避祸,风头过后合离就可,如今晏家已脱离本家,你也不必再害怕晏氏的戒律堂。身为侯夫人的义务职责你大可无视,在府上随性而为就好,什么时候过腻了,对我说,我自会放你归去。”
他声音沉沉,冷漠绝情,晏映听着心中大骇,哪里知道父亲有没有跟先生做过这样的承诺,如果做过,父亲为何不说,还是他现在后悔了,不愿意要她了?
这分明是划清界限的态度。
谢九桢不待她说话,转身要走,临到门前,又停住脚步,回头对她道:“府上的人说什么话都不要信,除了我,记住了吗?”
晏映咬着内唇,忍着酸意,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才刚说了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的话,又若无其事地叮嘱她,她才不想听。
晏映转过身,伸手蹭了一下眼睛,哑着嗓子道:“记住了。”
却还是乖乖应下。
只是因为背过了身,她没看到先生望着她,忽然软化的眼神。
谢九桢走了之后,一日都没有再回来,晏映让清月去前院问问,清月来回话,说他在揽月轩睡下了,竟然为了躲她躲到了前院去,让新房就留她一人。
晏映心中有气,再不管他,倒头就睡,第二日被碧落叫醒,才想起今日是三朝回门。
晏映不情不愿:“难道我一个人回去吗?”
“大人已经在门口等着夫人了。”碧落道。
晏映一惊,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赶紧让碧落为她梳妆,准备妥当后出门,刚出去就看到谢九桢站在石狮子前。
还想着昨天独守空闺的事,她心中火气翻涌,见着先生了也不说话,再无从前那般尊敬,她向前走,半分眼色也不给他。
谢九桢在后面看着她,虽然还是一身笔挺,嘴角却紧紧抿起。
结果到了晏府,晏映偷偷问晏道成有关承诺的事,晏道成紧着眉,想起谢九桢将女儿送回来的那日,他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这,他果真那么说?”晏道成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