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得了命令出去,刚刚打开门,晏映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碧落也笑着回过头来:“是大小姐回来了!”
晏映靠在床上,眼睛顿时亮了亮,不等她说话,一个玲珑女子便匆匆走了进来,云鬓珠钗,眼中温情,飞眉却有几分凌厉,她直直走过来,满眼心疼:“小妹!”
“阿姐!”
晏晚嫁人早,姐妹两个很久没见过面了,她夫家不再洛都,怕是听说这件事后就紧赶慢赶过来了。晏映在爹娘面前还好,忍着害怕难过不让他们担心,可是一看自己的阿姐就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哭一边还不忘跟碧落招手:“你先去跟父亲说……”
碧落转身出去了。
晏晚攥着她的手,没出阁时她最疼这个妹妹,现在看她额头包着白布,脸色苍白,惹人疼惜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怨:“爹娘都跟我说了,那贼人真是可恶!若是抓到他们,非得给他们抽筋扒皮才好。”
晏映抱着阿姐哭过才觉得舒坦不少,又把自己心中的猜测跟她说了,晏晚没有疑惑,反而眼中谨慎:“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本就怀疑京中传得这么快,是有人从中作梗……小妹,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晏映摇了摇头:“这次回京,我没怎么出去过,之前在皇宫进学,那些人也不知我身份,都以为我是二弟。”
看妹妹愁眉苦脸的模样,晏晚也决心不再强迫她再想这事,横竖她过来就是安抚她的。
“你别想了,爹爹不是木头,他会去查的,大夫说你要静养,戒思虑,戒忧惧,一切有我们呢。”
晏映看着阿姐,眸中闪着光,心中温暖,她出了这样的事,家里没一个人嫌弃她,反而都挡在她身前,在洛都这样的地方实在难得。
“大哥在国子监,也听到风声了,只是一时回不来,二弟在豫州营,不好去信,我让爹娘瞒下了,不然他又该猴似的跑回来,回来也帮不上忙。”晏晚给她解释,怕她觉得大哥和二弟不关心她。
晏映笑了笑:“我知道,他们回来也没用,又不能跟我说体己话,阿姐回来就好啦!”她抱着晏晚胳膊蹭了蹭。
看小妹还能抱着她撒娇,晏晚心中安定不少,她拍拍小妹的肩,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对了,听爹说,是定陵侯给你救回来的?”
晏映浑身一僵,慢慢离开阿姐的怀抱,脸上有些不自然,声音也小了很多:“我也不知道……是爹说的,我不记得了。”
晏晚不知道谢九桢那天在正厅说过拒绝的话,却知道小妹进学三年回平阳后,经常跟她说起这个传说中的帝师谢九桢。她隐了隐眸光,偏头看着晏映:“小妹,你不是说,洛都三年都没人认识认出你是女子吗?定陵侯怎会知道你是晏家的,又送到爹爹府上?”
连晏道成都没发现的破绽却是让晏晚一下点了出来。
晏映紧了紧手心,不敢看阿姐。
她心头酥酥痒痒的,又想起那日阴云细雨。
少女初长成,她天癸突至,污了衣摆,张皇无措之际,好不容易瞒过所有人,寻了地方换衣裳,却被那人打开房门。
翠松堂书阁耳房,平时绝不会有人去,偏就那日巧合。她隐在屏风之后,抱着衣裳不敢出声,屋里暗沉,只有淡淡光影,而她玲珑身段早已投在屏风上。
“先生,还是让学生进里面找吧,《让县自明本志令》的真迹上次是学生放的。”
她抱着身子,一整颗心都要跳出来,心中已经绝望了,只得紧紧闭上眼睛,却忽然听到外面一把清雅如风的嗓音。
“不必,我还要找一些别的孤本,你先下去吧。”
“是。”
她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却能感觉到人并没有离开,正心惊胆战之时,那人的声音多了几分低沉:“还不快将衣服穿上!”
晏映激灵一下,赶紧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时,才看到他一身素白衣袍挺立,背对她,如明月清风。
“小妹……小妹!”
晏映忽然被阿姐的叫声惊动,急忙从回忆里逃脱了出来,再抬头时,已看到阿姐眼中的审视,她动了动眼珠,心中急转:“也许是入城时刚好听说我被人掳走的事,所以先生来找了过来?”
她装作不知,心中却明镜一般,先生知道她的女儿身,也见过她本来面貌,认出她是不难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她只是不想牵出那日发生的事……毕竟,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
“原是这样啊——”晏晚刻意拉长了音,快要把晏映的心都提出来。
“如是这样,那定陵侯也是个良善之人,不知你身份便救下了你,想必心是软的。”晏晚说着,余光偷偷瞥了她妹妹一眼。
晏映出神般点点头,脸上有羞赧的笑:“先生是好的。”
“那让你嫁给他好不好?”晏晚忽然吓唬她。
可这话一说出来,晏映竟然没有羞涩了,只是谦虚地摆摆手,像是真事一样推阻道:“不行不行,先生这样的人,我怎敢想——”
“小姐!小姐!不好了!”
她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碧落焦急的声音,门一下打开,碧落跑得急了,脸色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道:“本家那边,大爷和三爷带着戒律堂的人过来了,说要抓小姐去庵堂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