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小阿笙还和在她看来颖秀绝伦的小公子面前倾诉:“公子,这究竟是为何啊?”
公子璜丢开手里头的笔,瞥她一眼:“你想放风筝?”
阿笙确实挺想的。
可这不是风筝不风筝的事啊。
还没等阿笙的小脑袋瓜子转明白,崔珩晏已经行到架几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挑出来那记载着如何做风筝的《考工制记》。
他漫不经心拍拍手上的灰尘,“这有何难?”
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已经转头吩咐小厮去找工具木杆了。
小阿笙惊呆了:“可是我说过,再不做纸鸢的。”
崔珩晏将各类卷宗从书案上清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竹丝和小刀,头也不抬:“你还是好好待着,好好多写几个大字吧。”
阿笙羞愧地涨红了小脸,可是看着小公子用那样玉白的手,去僵硬小心地握着小刀,几次偷瞄后,终究忍不住:“还是让我来帮帮你吧。”
小公子长嗤一声,“你还不若多读几遍三字经,什么时候不用来找我,帮你读那些个话本子,可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听到这话,阿笙彻底老实了,头也不抬地研究那些方块字。
可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崔珩晏反而不适应,三番五次地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小姑娘鸦雏色的发丝,乖乖巧巧的绾在那里。
还真的就不说话了。
平时怎么没有这么听话?
可是因着心不在焉,一个不愣神,他比握在手里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指,便蹙起眉嘶了一声。
却没想到,因听到这个声音抬起头来的阿笙,居然直接红了眼眶,一向红扑扑的小脸霎时间苍白如纸,血色褪个干净。
小阿笙唇瓣都哆嗦起来,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还至于这样吗?他这个当事人都没哭,怎么感觉不是他受了伤,而是阿笙在受折磨。
公子想小声哼哼获得同情的话也说不出了,他生硬地用冰凉的指尖抹去她的眼泪,“男子汉大丈夫,这一点都不痛。”
阿笙哭得不停抽气,“你不是大丈夫,崔姑母前天还说,公子还是个孩子呢。”
公子璜刚想挑起眉毛,可是一看到她泪眼婆娑,鼻子都红红的样子,还是妥协下来,叹口气:“好,那就小丈夫,你的小丈夫公子一点也不痛,你不要再哭了。”
小时候的崔珩晏很敏感,一点都没有现下长大了的彬彬有礼,说话也是凉冰冰的总带着刺,这几乎是难得的软化与温和。
尽管还是能听出来几丝别扭和勉强,可是阿笙只觉得温柔。
就是因为这样,阿笙哭得更大声了,都要小声打起嗝来。
崔珩晏头痛地不行,犹豫半晌,还是用僵硬的手拍拍她后背,努力学着她平时安慰自己的语气:“阿笙乖,大不了我再给你读两篇话本子,你莫要再哭了。”
阿笙抽抽搭搭:“真的吗?我想看摄政王和宰相的那本。纵然他们相爱,可总是因为性别与阵营的关系不能相守,多么伤悲的感情啊。”
眼看崔珩晏软下来的眉目又射出寒冰簇簇,阿笙瘪瘪嘴:“公子果然都是骗我的,你就是很痛!”
公子璜败北,拿过帕子,很是粗鲁地塞给她,“读,你别哭了,我读还不行吗?”
阿笙破涕为笑,颠颠儿地跑去拿珍藏已久的话本子,连用作标记读到哪里的柏叶都保存的很好,“喏,就是这里,上次读到摄政王把宰相逼到墙角处,狠狠掐过他的腰肢,‘丞相大人这腰比女人的还要细,想必天生就是来勾引人的吧。’对,就是公子现在手拂过的这里,上次你就把它合上,宣布再也不会读了。”
才接过书籍的崔珩晏匪夷所思,吸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姑母知道你每天都在看什么吗?”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阿笙理直气壮,“我只告诉了公子一个人。”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了公子,他虽然满脸嫌弃,蔫蔫的声音也是耄耋之年的教书先生一般,丝毫没有起伏的音调。
但他到底还是读完了,连最娇贵的皮肉上受的那一点伤,都没来得及包扎,而是一页一页的,在那个平凡的下午,把这本并不算薄的册子读到了最后一页。
夕阳西下,暮色罩笼着小公子,将那微抿的唇角都染上温柔。
崔珩晏抿口茶水,平直地念最后一句,“从此,朝堂之上,纵然两人一白一黑,政见相左,却总能相携并肩,共同扶持这王朝走向海晏清平的盛世。”
总算合上话本子,崔珩晏短嗤声,不屑一顾:“什么一黑一白,难不成是黑白双煞?”
可一转头,却发现阿笙又是泪水糊了满脸。
真是绝美的感情,超越伦理,跨过性别,共同沉沦!
阿笙要拿自己的小银锁头,把他们永远拷在一块儿,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最关键的是,描写中这宰相和摄政王还都长得这么好看!
呜呜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美的感情啊。
崔珩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满脸挫败,也来不及再润润嗓子,而是先自己倒杯茶递过去,“小姑奶奶,你怎么又哭了?”
阿笙虽然年纪小,可是接过茶水一口啜饮时,却难得的起了一点悲天悯人的优越之感——
公子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个孩子,丝毫不懂两情相悦的美。
早慧的阿笙望着蹙着眉头盯着自己的公子璜,很悲悯地叹口气:果然姑母说的不错,公子还只是个小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