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余还在喋喋不休:“从打磨,烘烤,量孔,校音,桩桩件件可都是公子亲自上手的,前儿个,他还被那木刺给扎了手呢。”
他一个着急,甚至还直接伸手,将公子的手拎出来给阿笙瞧。
等崔珩晏撇开他的手,阿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不愿人近身伺候的公子,这次居然真的给他得手了。
这段时间公子出门,就是为了给她做笛子去了?
阿笙皱眉,也不管崔珩晏还在黑脸了,她扯住了公子的衣袖,“给我看看。”
崔珩晏冷哼一声,还欲甩开,可那力道就跟去年残冬里踩着的软雪一般,轻飘飘地,三两下手腕就被阿笙捏住细瞧了。
公子的手玉白,光洁如同本人一样,可这也更显得,那手指上肿起来的淤血狰狞可怖。
显然是木刺还没有清理干净,留在伤口里恶化了。
阿笙这下也不管崔珩晏是不是还闹脾气呢,给他按到最近的石凳上坐下,本来爱不释手的新笛也给放到了一旁。
也不用她找,阿余早把药箱搁到石桌上了。
这下一直充当木头人的角色阿裕,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刚刚公子对他冰冷的目光是源自何处,他匆忙描补:“是啊,你不知道,公子他这都是为了等你。听闻都过去三天了,这几根木刺愣是不拔,现在怕是都化脓了。”
本来还在轻柔处理的阿笙一听这话,动作顿住了,冷笑道:“合计着,公子您就等着奴役我呢?”
这下她也再不拿着镊子,拔一根刺,就柔声细语问一句疼不疼了。
阿笙下手精准狠,快速敏捷地动作起来。
公子这下也不伪装高傲冷艳坚强了,还小声地哼哼起来:“阿笙,疼,你轻点。”
阿笙不为所动:“那您换个温柔可人的来,奴婢去接着添香了。”
连奴婢都叫出来了,这下可真是玩大了。
崔珩晏慌神了,反扯住欲起身的阿笙的袖子:“别别别,谁能比得上我们阿笙,心肠软又蕙质兰心?阿笙拔得再好不过,我都是为惹你怜惜才这样的,这回再不叫疼了。”
阿笙冷面无情地把淤血挤出后,撒上药粉,将那修长冷白的手包成了个粽子。
她还擦了擦手,将药粉拍干净:“若是公子没有其他事情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苦肃的药味混杂着阿笙刚刚调制的龟甲香料,是甜美却清冷的桂花香气,在初春里更是小小的一簇。
离着远一点,便再也嗅不到、寻不着。
公子楼头赏春雨,杏花树上听新莺。
崔珩晏哪里舍得,也不对着自己臃肿的手发愁,紧忙将两支紫竹笛塞到她怀里:“阿笙,你有时间,再接着为我吹曲子吧。就像你小时候,跑到我门前来吹的那首曲子,最是悠扬悦耳不过。”
阿笙促狭心顿起:“那若是我上回给你吹的那一首呢,你还愿不愿听?”
她可是苦练了好久呢,夸奖不曾听到一句,倒是被听的人将笛子都给弄碎。
公子踌躇,可一待看到阿笙又要起身,赶忙握住她的细弱手腕,“只要是阿笙吹的,我什么都愿意听。”
这下,可别说端着架子等到对方服软,自己早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阿笙又是气又是笑:“那你还不快把手撂开?”
崔珩晏怔怔然,轻轻环住的那手腕细若无骨,可少女的肌肤温软,似乎一个用力便会折断。
他赶忙松手,连耳朵尖儿都浮上了桃花色。
公子璜喃喃道:“阿笙,你不生气了吧。”
阿笙瞧他这比自己还要黄花大闺女的娇羞样,也是没了辙:“我何时生过你的气?只是公子如何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说别的,你这样作践自己,就是姑母也会痛心的。”
不爱惜自己的公子不依不饶:“阿笙你呢,你会心疼我吗?”
看着孤冷清傲的崔珩晏满目惶然,洒遍细碎星光的眼睛盯着她熠熠生辉,却好像只等她一句拒绝,就会黯然熄灭。
阿笙叹了口气,也回视他:“作为一个朋友,我自然也会心疼的。”
崔珩晏那眼睛更亮,好像千亿年光河流转的星星,都在这一刻一起闪耀了起来。
他才不管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讨好也似地,顺了顺笛子刚因为这番折腾打结的绺子:“就知道我们阿笙最心疼我。”
阿余在旁边默默鼓掌:偷梁换柱厚颜无耻,还得是他们公子最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