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设计的十款衣服被抄袭了。

包括七款秋装，两款棉衣，一款大衣，已经被人复制了。

罗师傅在一家工厂老板的办公室看到了样衣，款式只在春芽设计的基础上做了细微调整，面料用得更好一些。

她偷偷跟对方打听了，这些样衣是兰之恋的单子。

而兰之恋，正是蓝宝儿旗下的一个淑女装品牌，衣服单件售价五百到一千不等，属于中端偏下的牌子。

这个牌子成立两年多了，虽说做得不温不火，却也积累了一批固定客户，蓝宝儿又舍得在营销上砸钱，所以从发展趋势来看，还是有一定上升空间的。

春芽捏着电话，只觉太阳穴跳得厉害，问罗师傅，“怎么会被抄袭的？”

罗师傅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工作室出了内鬼，把设计泄露出去了。”

春芽暗自叹了口气，咬了咬唇，“知道了，你现在把员工都叫到公司，我马上过来。”

说完，干脆地挂了电话，转头对许桑桑说，“我有急事要回工作室，就先走了。今天的事，多谢你了。”

许桑桑见她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本来还有些话同她说的，这下都咽了回去，只抛出一句，“我送你。”

春芽摆摆手，“不用了。”

末了直接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一步跨了上去，“师傅，麻烦，去古城小区。”

……

在服装行业，因抄袭而火的企业很多，因被抄袭而亏损的企业也很多，这是个世纪难题。

但能被抄袭的都是优秀的公司，很少有她这样的小工作室。

目前员工不到十人，春芽既是老板又是设计师，总览全局。

罗玲是专职版师，不仅负责制版打样，同时兼着各种跑腿的活儿，时不时还要带新人。

阿奔是专职摄影师兼打杂人员。

剩下四名员工，一名综合岗小文，几乎把文员、人事、法务的岗都兼了。

还有一名设计师助理娜娜，主要负责帮春芽打下手。

一名会计小蔡，负责所有财务工作。

最后是跟单，小双，目前还没什么事儿干。

罗玲和阿奔不用说，自己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不会干这种事。

那问题多半就出在剩下的四名员工身上。

小文很少接触设计，所以她的可能性不大，基本可以先排除。

会计小蔡同样如此。

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助理娜娜和跟单小双了，两人都能接触到服装信息，无论图纸还是面料。

尤其娜娜，电脑软件用得很溜，许多图，春芽都交给她来做的。

两个员工的情况，春芽也是大致了解的。

娜娜来自小城市，父母都是下岗职工，家里并不富裕，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而娜娜本身成绩并不算优秀，胜在十分努力，最后好不容易考上本科，结果志愿没填好，落到一个专科学校，报考的专业是最热门的经济学，最终却被调剂到了平面设计专业。

但她并不是太喜欢这个专业，倒是因为参加了两次学校组织的设计比赛，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很大兴趣，开始自学服装知识。

虽然实际操作能力有限，但图画得真不错，且为人谦逊踏实，春芽跟她聊了不久，就确定要她了。

相处时间虽不长，但也有一定的感情，对她春芽也不藏着掖着，什么都教，而她一直也表现得很不错。

如果说她就是泄密人，那春芽真要失望了。

另一名员工小双呢，来自农村，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同样很努力用功才考上大学，学的是国际经济与贸易，看似热门的专业，却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好找工作，加上她形象一般，性格有些自卑，所以在找工作这件事上屡屡碰壁。

可以说，能遇见春芽，也是小双的运气。

总的来说，对这两个人，春芽是抱着极大信任的。

她原本以为，她给了别人机会，别人也会同样珍惜，谁知道刚起步就出现这样的状况呢。

此刻，所有员工都站在跟前，她平静的看着大家，“你们都知道，我们这个工作室很小，刚建立，什么都不成熟，也无法预估未来，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大家愿意来，我非常感激，真的。所以，在这里，我要诚挚地跟大家说一句，谢谢！但是，”

她的眼神一下变得冷冽，从每个人脸上扫过，“今天，我很难过的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工作室还没开张，第一批设计图已经泄露了。”

说完，轻轻扬起嘴角，继续用目光审视每个人。

所有人的表情一目了然，尤其四名新员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根本不懂城府为何物，想法全写在脸上。

顷刻，春芽心中已有数。

她看着一脸茫然的文员，“小文，你学法律的，你说说看，关于保密，咱劳动合同上怎么写的？”

小文是个老实孩子，老板问，她就说，“劳动合同约定，员工在合同期内不得泄露公司商业秘密，不得利用公司技术、资料、设备、工具和原料，从事其他有场活动……违反约定的保密事项，对公司造成世纪经济损失的，应当依法承担赔偿责任……”

春芽点点头，“很好。”

说着看向小蔡，“小蔡，你学会审计的，你说说，咱们这次损失为多少，如果要赔偿，那该赔偿多少？”

小蔡也是个实在人，这就说到，“现在只能算固定成本，面料加公司运营，成本大概是30万，如今不能马上投产，每天都是损失，所以具体的损失还得看何时盈利。”

春芽嗯了一声，看着娜娜，“跟我来下办公室。”

……

春芽的办公室和样品室其实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只用玻璃作了个简单隔断，隔了一小块办公区域出来，比起蓝宝儿那种大阵仗来，真是寒酸得不行。

这点，娜娜有很直观的感受。

这一刻，面对春芽，她其实心里也挺难受的，没等春芽问，就主动招了，“春芽姐，设计图是我泄露的。”

春芽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了，原本难受的心情，倒因这点主动好了一些，“坐吧。”

她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张九成新的二手沙发。

娜娜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抿抿嘴，坐了过去。

春芽问，“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娜娜低着头，愧疚得很坦荡。

春芽也不去催她，不时看看手里的画册。

每一张都是娜娜交的作业，天资平平，但画得一板一眼，做助手倒是相当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娜娜才说，“春芽姐，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想要告我，你就去告吧，反正我也没钱赔给你，大不了去坐牢。”

春芽皱了皱眉，将画册合上，定定看着她，“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说来听听。我不会告你，我只想把事情搞清楚。”

娜娜猛一下抬头看着她，“你真的不会告我？”

春芽笑了笑，“需要我给你写保证书吗。”

这个笑，是那种让人放松的笑。

娜娜想起第一次见到春芽时，就觉得她是个好人，热心肠，还有那么点市侩的当下很少有人具备的品质，或许可以把那种品质称为情怀吧。

她同情弱者，愿意给弱者一个机会，这点很难得。

于是，她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其实也很简单，她父亲因为酒驾撞了人，对方断了条腿，要求她家赔偿七十万。

但家里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问遍亲戚朋友也才借了几万块，再去求人，人家都躲着。

正好这时蓝宝儿的人找到了她，不仅答应给她这笔钱，还承诺让她去蓝宝儿工作室上班，待遇是春芽这里的三倍，而她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把春芽最新的设计拿出来。

这样的条件，十个九个都会动心，更何况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昧着良心把设计给了蓝宝儿那边。

至于做这件事，她也是想过后果的，大不了就是个坐牢，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再难一点也无所谓的。

春芽听完她的叙述，也不说话，手指有节奏地在桌上敲着。

娜娜泣不成声，隔了一会儿，就听春芽问，“你父母现在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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