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不爱穿袜子,也不怎么修边幅,所有售货员都不爱理我,只有小百合会耐心给我试鞋。
“她的父亲是个鞋匠,每当遇到我喜欢的鞋却不合脚时,她会拿回家,请她父亲修改,把鞋内部做得更柔软,再拿给我试穿。”
三井先生从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而且吐字还很清楚,春芽都听呆了。
“后来我追到她,我们在一起很快乐。但二十五岁那年,家里给我安排了未婚妻,我不得不听命于家族,接受婚姻。
“在我结婚的前一晚,小百合来跟我道别,送了我一双女鞋,说是给我妻子的礼物,我收下了,然后和未婚妻正式结为夫妻。”
“我的妻子,是个好女人,但我并不爱她,一生都没爱过,我并不愧疚。
“因为结婚三年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小百合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在了。
“她在送完鞋子返回家的路上,被电车撞倒了。
“而我妻子,明明当时就知道,却瞒着我三年。
他说得很平静,眼神却无比哀伤。
看着春芽,又带上笑意,“看到你,我会想起她,我的小百合。”
“其实你们长得并不像,你比她更漂亮,但都有一头乌黑长发,一样甜美的笑容,一样的热情,对我不嫌弃。
“失去小百合,我再也没有感到过快乐,所以我只好不停的工作,但同你吃饭,我找到了一种平静的快乐,仿佛她就在身边。
他看着她,“你穿的每件和服,都是她曾同我约会时穿过的。”
春芽一愣,看着身上做工精良的和服,这么新,哪像是几十年前的。
“不过你放心,款式一样,但都是新做的。”三井先生看着她,“我过些天就回京都了,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走,加入三井家族,”
他停顿了一下,“我有一个小孙子,和你年纪相仿,尚未婚配,如果你愿意嫁给他,”
春芽:“不愿意。”
她想过一万个陪吃饭的理由,却没想过这一个。
三井先生笑笑,“听说你注册了一家服装公司,需要投资,入了三井家,资金人脉随你用。”
说不动心是假的,但有一点春芽无比清醒。
三井先生是好人没错,但他代表的是日资,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若应了那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吗。
她的拒绝是坚决的,好在三井先生有涵养,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不强迫你,不能与你成为家人,是我的遗憾。但我承诺,不管你今后遇到什么情况,只要找到我,我一定不推辞。”
……
三井先生离开后不久,琳达调去了泰国,负责东南亚市场,春芽接到店长任命通知,直接由她来接管沉鱼落雁。
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就从一名初级导购做到店长之位,说背后没文章都没人相信。
百洋集团那么多店,沉鱼落雁是门脸,店长之位可不是谁都能做的。
按说,从别处调个有资历的过来才是常规操作,谁能想到,居然让一个来了几个月的人占了位子。
说实话,下至安保清洁,上至管理层,不服她的大有人在。
今天新上任,被同事们起哄要求请客,说要好好给她庆祝。
春芽心道,上班这么久也没私下跟大家联络过感情,想来择日不如撞日,就大大方方请大家到御宝轩吃海鲜。
大家也不客气,什么贵点什么,点了也不吃,一人一盅的海参煲,也没见几个人真动勺子。
春芽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哪是来给她庆贺的,分明就是找不痛快,说到底,他们就是不服。
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请客,那就得好肉好酒的伺候,还要说各种场面话,把大家哄得开开心心。
只是刷卡时,心还是免不了滴血。
吃过饭是惯例的唱k,这帮人也够狠,吃饭没要她的命,竟然闹着要去108唱。
108什么地方,那是普通人去的吗?
上城没几个不晓得它的,一所建在老洋房里的会所,一场消费下来,五位数只是打底而已。
“可那里是会员制的,你们谁有会员?”贾斯汀看不下去了,冲着一帮人吼,“等着被轰出来吗!”
“我有会员!”柠檬得意地笑道,“顾客送了我一张月卡,这个月都可以用,我就说我生日,大家可以进去的。”
说完看着春芽,“蒋店长,你不会嫌贵吧,大家伙可从没去过108呢,你就带大家见识见识嘛。”
贾斯汀一把抓住柠檬,“我说你瞎凑什么热闹,你想见识你自己去,干嘛拉上蒋春芽。”
柠檬看着他,“又不花你的钱,激动什么!哦你该不会是被她给掰直了吧。”
被踩到痛处,贾斯汀气得青筋暴跳,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除了春芽也就柠檬晓得,那也是他自己不小心,被她撞见他看片。
当时他还给了她封口费,要知道现在的环境,对同志可是极不友好的……
春芽道,“那就去吧。”
既然当了这店长,就得让他们服,她还不信真能让她破产。
听了这话,大家高高兴兴去了。
要了个中包,点了堆零食果盘,就是五位数账单。
春芽的钱都放注册资金里了,手头没什么钱,加上刚才请了顿海鲜大餐,囊中实在羞涩。
刷卡提醒余额不足时,她是真窘,刚好有人叫了她一声,“蒋小姐。”
春芽回头看了眼,“柳先生!?”
柳承泽笑着走上前,“怎么,钱不够?”
春芽咬了咬唇,无奈地点了下头。
柳承泽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卡递过去,“刷这个。”
收银员笑着接过,飞快刷完递还给他,“先生请收好。”
春芽看着他,“我回头把钱还你。”
柳承泽笑道,“多大点事,到那边去喝一杯吧。”
春芽也不想回包房去,就点了点头,跟他去了大厅那边的卡座。
别看是卡座,环境可是一流,华丽雅致,古色古香,据说是比着北宋时期赫赫有名的“樊楼”来做的。
座与座之间隔着层层珠翠帘,帘后有人弹琴,这会儿弹的是一曲平沙落雁,意境悠远。
春芽知道柳承泽是搞金融的,正好可以问问她品牌融资的事。
柳承泽听罢直接拍胸脯,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春芽便以茶代酒敬他……
不远处,两帅哥也在喝茶。
“让他们换首曲子,”江晓离不耐烦的说,“一群鸟上蹿下跳有什么好听的。”
“哈哈,陈子昂听了得气死。”杨云朗大笑,看着他,“那你说,换个什么。”
江晓离眉头自始至终没有舒展过,“卡门,小提琴。”
“哟,看不出来啊江少,你最近调调怎么变这样了。”杨云朗点了支烟,“要不要本公子帮你教训教训那女人,说实话,我看她也不顺眼,搞不懂我爹为什么指定她做店长,先前还搞出个规矩,连续四个月业绩第一就能做店长,这全是为她开绿灯啊。”
江晓离没说话,把玩着茶杯。
杨云朗笑道,“你说……我爹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滚!”江晓离差点没踹他。
杨云朗笑笑,“都前女友了,在乎干嘛!”
江晓离瞪他,“再瞎说,别怪小爷翻脸。”
“得得得,你失恋你最大!”杨云朗讨了个没趣,拿起手机看了眼,“瞧瞧,你未婚妻电话打我这儿来了,你干嘛不把电话给人家,你是要全世界都知道蓝宝儿没你电话号码么。”
“对她不感兴趣。”这是实话,他脸上的厌烦说明了一切。
“你迟早要跟她结婚。”杨云朗指出关键。
“到那天再说吧。”敷衍加烦躁。
杨云朗笑了一声,准备接电话,目光忽然定格在对面,“江少,你看那边,那女的是谁,真巧了。”
江晓离看过去,整张脸都黑透了。
杨云朗眯着眼,“那男的是铭望旗下的基金经理吧,我在饭局上见过他两回,被这种喽喽打败,我都替你汗颜。”
江晓离不说话,如果目光能杀人,那边的“狗男女”早死万次了。
杨云朗嬉笑道,“江少,给你指条明路,那男的也是情场老手,不止一个女朋友,你这前女友跟他混一块儿,指定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