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怎么啦，您可别吓我呀！您这是怎么了……蒋春芽，快打120啊！”
……
医院，手术室外。
春芽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眼睛直直盯着手术室的方向，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王富贵就那么去了的好。
可很快，她又责备自己，不能这样想。
他虽有错，但不应该由她来判人死刑。
他应该活着，活着去她爸爸坟前忏悔……
林婷就坐她旁边，眼里的担忧倒也不是假的，不过目光一落在春芽脸上，就变得极不友好，“蒋春芽，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你没完！”
春芽冷冷一笑，“王太太，说这话，你不觉得可笑吗，富贵叔身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吧，明知他有心血管病，却拖着不给他治，不就是怕手术花钱吗，可你们家的钱不是你挣的，你有什么资格拦着不给他看！”
春芽并不是想为王富贵抱不平，她只是心情不好。
知道了父亲死亡真相，她难受极了，她只想发泄。
此刻换谁在她跟前，她也不会有好脾气。
和春芽打交道这么久，林婷从没看过她发火，她仿佛永远是一副温温和和、逆来顺受的样子，此间突然凶起来，还让人有些忌惮。
气势顿时就弱了三分，“嗬，又不是你爸，你这么生气着急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取代我，做王富贵的儿媳妇吧！”
春芽盯着她，嘴角勾着冷笑。
眼神也冰冷似刀子。
林婷心里有点怵，嘴上还是不服，“怎么的，被你老公抛弃了，就盯上别人老公了？”
春芽咬了咬牙，手捏得死紧。
林婷下意识站起身，朝后退了两步，就听春芽说，“你再说一个字，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林婷气急，拿手指着她，“你……”
“林婷！”
“春芽！”
听到走廊那边传来喊声，林婷赶紧跑过去，一下抱住王帆的胳膊，“老公，你那小老乡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谁欺负你？”
不是王帆的声音。
林婷愣了半秒，这才转过头，见王帆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条顺颜正，气质冷峻，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睛，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这个年纪的男人拥有这样的气质，实属罕见。
“你是？”
“哦，”王帆似才反应过来，“建平，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林婷。”
“你好。”邵建平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淡淡掠过，便没有再多说，直接朝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春芽走过去。
“他就是邵建平？”林婷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根本没瞧见自家老公是什么表情，“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你们那小破地方，居然能生出这样的角色，看来风水不错啊！”
“好看顶屁用，还不是把老婆放跑了。”王帆不屑的说道，不过怎么听都是在掩饰被人比得没了存在感的心虚。
“吃醋啦？”林婷把身子朝他身上挪了挪，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把她收进怀里，没想到回应她的，是一张冰冰凉凉的脸庞，“林婷，我想跟你说点事。”
“什么……”平常言听计从的男人突然间严肃起来，还怪让人不安的。
“我们去那边说吧。”王帆像是下了什么痛苦的决心，一下放开她的手，朝天台的方向走过去……
……
“春芽，”懒得去管那两口子，邵建平坐到她边上，伸手想要握她的手，她却像被电触到一般，猛然把手弹开，“你怎么来了？”
他眸色微微一黯，“今天开会，在餐厅碰见王帆，正好听他说富贵叔进医院，就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
春芽没说话，隔了好一会儿，突然凄楚的问他，“建平，你知道我爸怎么死的吗？”
在这世上，可能除了邵建平，再也没人会懂她的难过。
这一分这一秒有他在身边，也许是老天给予她的一点安慰。
邵建平无言的看着她，眼底泛着心疼，“春芽，过去那么久了，不要想了。”
春芽摇头，“不，这事儿我过去没搞清楚。但现在知道了，我爸，他是被人害死的。”
邵建平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表情还是那么平静，“富贵叔告诉你的吧。”
春芽嗯了一声，“他说我家着火那天，有两个陌生人进了村子，跟他打听我家地址，然后给他钱让他带路，他不知道那两是恶人，所以答应了，然后看我爸跟那两人吵起来，还亮了匕首，他胆小不敢上前，”
说着把鬓边的发丝刮到耳后，“但他好奇，就躲到隔壁的房顶上看，看我爸和那两人进了院子，其中一人给我爸脖子上扎了一针，我爸就倒地了，接着，看那两人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最后拿走了一个箱子，再之后就放火烧了房子……”
“富贵叔有精神疾病，他的话没人相信，他当时告诉过警方，可警方认为是他的幻觉，但我能肯定，他说的是真的，这是他的梦魇，他说到死也不会原谅自己，可见这事在他脑子里埋得多深……”
“春芽，”邵建平打断她，“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当年蒋叔的后事是我帮你处理的，陈警官跟我说过，但富贵叔的话的确不能作为证据，而且蒋叔身上除了烧伤并没有别的……”
“不，我爸是被人害死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要报案，我一定要报案。”
邵建平看着她，“事隔多年，物证早已不复存在，当时也没有现场勘验拍照，也没有法医鉴定。”
“有人证啊，富贵叔，他现在好了，他是清醒的，他可以作证。”
“光有人证，没有其他证据相佐证，是很难定罪的，事实无法查清，证据也不足……”
“邵建平，你怎么这样淡定，这样冷血，就因为那是我父亲，跟你没有关系是吗……”她忽然暴躁起来，重重推了他一下，“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清楚，还我爸一个公道！”
啪！
话音刚落，春芽只觉脸上一阵火辣。
反应过来，原来是挨了一巴掌。
至于挨了谁的巴掌，她慢慢转过头，直直盯着林婷，“你发什么疯！”
林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王帆一把拉开了，“林婷你干什么，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林婷双眸泛红，直直盯着王帆，“承认吧，突然说要跟我离婚，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
王帆低头不语，一抬起来，正对上邵建平冷冷的眼眸。
充满质疑的冷……
林婷追问，“你说呀，是不是！”
她一手指着春芽，“她没出现，我们关系一直很好，你什么都听我的，可自从她来，你在家提她的次数比谁都多，现在更过分，居然跟我提离婚？王帆，你搞清你的户口怎么解决的没，没有我林婷，你现在只有滚回十八线老家，当个铁路工人！”
“你这种凤凰男，竟然好意思跟我提离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种乡巴佬，除了我林婷，谁瞧得上你！你也就只配蒋春芽那种村姑！”
“疯子！”
春芽冷冷吐出两个字，邵建平抓着她的手，“我们走。”
刚迈了两步，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蒙着白布的移动床被推了出来……
“爸！”
王帆猛然冲过去，一下跪在床边，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春芽看着黯淡的白布，一下捂住了嘴，“富贵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