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天竺葵、三角梅、红掌、扶桑……

花不是最吸引人的，最吸引人的，是被花包围的一件衣服。

准确来说，是一件婚纱，还没完工的婚纱……

春芽呆呆看着那婚纱，洁白的厚缎、水晶纱……上头有精美的刺绣，点缀着璀璨的水晶、钻石，在花朵的映衬下分外夺目。

但就设计而言，并不能打动她。

在她的认为里，婚纱使人联想到冰雪、白云、棉花，给人以光明、质朴、纯真、轻快、恬静、整洁、雅致的感觉，象征和平与神圣，但是看见这件婚纱，她只觉得美是徒有其表的，不能抓到人心，不能让人有更多联想……

以为春芽是惊讶于婚纱的美丽，蓝宝儿说，“这件婚纱的设计灵感来源于邂逅，第一次看见我未婚夫时的心动。”

春芽但笑不语。

蓝宝儿继续，“婚纱是我亲手设计的，由16位经验丰富的剪裁师耗时三个多月、900米细纱12000颗水晶、1000颗钻石打造……但我总觉得哪里还需要改进，所以请你提提意见。”

春芽当然不会坦白真实想法，只是非常俗套地评价了一番。

关键词就是美、仙、迷人、聚焦等等。

但她语气十分真诚，听不出任何忽悠的味道，蓝宝儿倒也开心接纳了。

看完婚纱，蓝宝儿又拉着她看了些个人作品。

基本上就跟上次卫生间听到的一样，没什么自己的特色。

抛开喜好不谈，缺乏最基本的“原创性”，而原创是独立设计的灵魂所在。

有眼力劲的专业人士，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点是借鉴了谁。

就比如她的一件机车外套，就借鉴了的机车夹克，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变动，连轮廓都没有改，再比如一件印花衬衫，版型就抄袭了ienhy，不过是花纹变化，多了点蕾丝镶边……

“下个月我要在米兰开秀。”蓝宝儿说。

“什么？”

春芽震惊了。

就这种水平，别说在米兰，就是在国内开秀，怕也进不了第一梯队吧。

“很惊讶吗？我已经在纽约开过秀了呀！成绩还不错唷。”

蓝宝儿十分骄傲，那小模样简直要飘上天了。

春芽见过很多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像蓝宝儿这样蜜汁自信，一叶障目的她还真没见过。

怎么说蓝小姐也是在奢侈品浸淫中长大的，怎么也应该有一套自己的审美。

可她的审美是什么？

是拼凑，是拿来，是没有底线的剽窃。

尽管心里有种设计人掩饰不住的愤怒，但春芽表情管理相当到位，“蓝小姐真不愧是获得过新秀大赛冠军的人，看来我以后要多向蓝小姐学习了。”

心里只道，蓝宝儿这种水平都能登上国际秀场，可见金钱的力量有多可怕，又有多少真正有才华却没有支持的人被埋没、淘汰。

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最残酷却又无奈的地方吧。

有本事的人没机会，没本事的人机会一大箩筐，也不过是供她开心一场。

正想着，蓝宝儿又拿出一套衣服。

一条银色亮片鱼尾裙，一件金属光感的西装外套，“这是我准备穿去米兰的，作为秀场lk，你觉得如何？”

春芽托着腮，实话实说，“银色属于亮光色系，有反光的视觉效果，你以银色为主题色调的话，就不能再选有反光的颜色，那样会喧宾夺主。”

说着顿了顿，“我建议以金红色，镶金的那种颜色，或是以拉丝效果的颜色，玫红，黑色以及深紫色，宝蓝色组合。”

蓝宝儿皱了皱眉，“是吗，但这两种金属色系组合，难道不是更华丽耀眼么？”

春芽微微一笑，“当然也行。”

一副你喜欢就好的表情。

不过看到蓝宝儿这身秀场lk，她倒是想起来，万一她拿到这次去看秀的机会，也得准备秀场lk，那她应该穿什么？

……

离开蓝宝儿的工作室，已经是夕阳西下。

蓝宝儿邀她一块儿晚餐，她借口有事走了。

中间蓝宝儿再也没提过江晓离，与她聊的都是服装设计的事。

当然，她也没跟她掏心窝子聊。

保存实力，不让别人看到真正水平，也是自我保护的一项关键措施。

结果毫不意外，她在蓝宝儿眼里看的是“蒋春芽也不过如此”的评价。

刚准备打车回城中村，就接到邵建平电话。

她犹豫了几秒才接的，“喂，建平？”

邵建平的声音淡淡的，“今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春芽道，“嗯……今天有点事，恐怕没时间。”

他问，“你在哪儿？”

春芽想了想，“在批发市场。”

然后听见他嗤的一声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

春芽整个脸一红，朝四周看了看，并没看见他，就说，“真在批发市场。”

邵建平语气沉下来，“你在金融街公交站牌二十米处，你准备打车是吗？”

春芽一下愣住，“你在哪儿啊？”

瞬间有种撒谎当场被揭穿的尴尬。

还是没发现他在哪儿，不过半分钟，就看着他的车从前方几百米开过来，停在她跟前，“上车。”

那口气，不容置喙。

眼看高峰期也难打车，她坐了上去。

等他发动车才问，“你在哪儿呀，我都没看见你。”

邵建平笑道，“和你隔着绿化带。”

春芽瞬间了悟，原来他在马路对面，掉了个头过来接她的。

邵建平问，“想吃什么？”

春芽刚要说话，电话又响了。

看了一眼，是铃木建打来的。

铃木建，三井先生的秘书，即董事长秘书，很厉害的一个人。

春芽看了邵建平一眼，“客户的电话，多半是约我吃饭。”

邵建平，“接吧。”

春芽哦了一声，接起来，“你好铃木先生……嗯，我有空的，我现在在，”她看了下站牌，“金融街，崇达集团楼下边儿，你在哪儿呢……哦，那行，你在那儿等我吧，我大概十分钟就到。”

说完挂了电话，看着邵建平，“这是我的大客户，推不掉，这顿饭我必须去。”

邵建平问，“日本人”

他大概是听到了铃木先生四个字，春芽点点头，“是的，日本人。”

他又问，“让你跪着服务的那个？”

春芽点了下头。

就看邵建平皱了皱眉，“有多大，这客户？”

春芽道，“关系到我这个月业绩能不能拿第一。”

邵建平，“拿了第一又怎样？”

春芽笑道，“拿了第一，下个月就可以去米兰看秀，有我最喜欢的设计师专场，还有我喜欢的模特，世界超模老米、……”

她扳着指头算，向往的神情全挂在脸上。

邵建平嗯了一声，“好吧，送你去哪儿？”

她道，“前面那个三井大厦，十分钟，哦不八分钟就到了。”

邵建平没有说话，平稳地朝前边儿开了过去。

春芽看了下，不到六分钟就到了，铃木先生的车就停在那里。

邵建平问，“去哪儿吃，要不要我来接你？”

春芽道，“不用，是在山中别墅，吃完饭他们会送我回去的，我已经去过好几次了，那个老人挺奇怪的，就是让我陪吃饭，也不说什么话。”

邵建平不知在想什么，看着三井大厦，“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明早我再来接你。”

春芽，“不用……”

邵建平，“快去吧，别让人家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