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葵道:“那薛家姑娘既然是金陵王家的外孙女,应该很出挑吧?”
篆儿冷笑道:“出挑什么呀?!名义上是为了送选进京的,可任谁都知道,她哥哥是在逃的杀人犯,宫里哪里会要这种家里不清白的人?更别说无媒无证惦记着人家哥儿,也不管有没有婚书先传起了金玉良缘的话来!”
话音未落,下面的丫头婆子都是一阵惊呼。
“怎么可能?!”
“怎么是这样的人家?!”
“这,这薛家有这么不讲究吗?”
就是她们这些乡下丫头都知道,说亲要三媒六证才行。
“就知道你们不信!”篆儿冷笑道,“不如你们回头问问嬷嬷。”
听见篆儿这样说,这些丫头婆子免不了交头接耳,却多信了。
崔嬷嬷的信用可是杠杠的。
田七迟疑着道:“这样的女子,大姑太太婆家应该不会要吧?”
“当然不会要。那府里老太太头一个不肯,就是那哥儿的亲爹也不肯。所以也只能拖着呗!因着这薛家奶奶带着一双儿女在他们家住了已经有好几年了,连过年都赖在贾家住着,也不回自己家去,引得那府里的老太太十分不满,婆媳针锋相对,累得我们姑娘也被一再地推出来跟那薛家姐儿比较,背地里也不知道被编排了多少闲话!我们老爷太太因此存了心结,固然记着大姑太太,却再也不肯让我们姑娘去那府里,除非实在是推辞不过才让我们姑娘去一回。细数起来,在京里八年,我们姑娘去他们家拢共不过四回。”
贾家家大业大,看不起她们姑娘,篆儿不恼。本来么,一家是国公府邸,一家原是平民,本就不是一路人。
可是贾家的那些奴才们实在是狗眼看人低!他们邢家就是家贫,好歹也是正经人家。那薛家算什么?商贾之家里头也有好的,她也听说过儒商行事。可薛家算什么?他家的行事说出来她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外面的丫头们叽叽喳喳,而屋里,邢岫烟则面沉如水。
在她看来,太上皇与其说性格仁慈宽宏,还不如说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别的不说,就说甄家的亏空,谁不知道那是当年四次接驾的时候欠下的?还有甄家现住着的江宁织造府,那可是行宫,日常维护费用又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而这些,并不走国库,而是由甄家负担。太上皇明着也曾催过甄家归还亏空,可是朝廷给官员的俸禄才那么一点,如果用在了吃饭上,那就别指望新衣裳,更别说添置首饰外加应酬往来,子孙教养就更加不要说了。甄家的合法收入连喂饱自己一家的肚子都够呛,又拿什么来归还数目如此巨大的亏空?
太上皇若是真心想要为甄家解决问题,为何不另起一座织造府?又为何一直让甄家负担着江南行宫的维护费用?
不是从根本上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纵容甄家挪借官银,最后甄家的窟窿越来越大,而国政也越来越糜烂。
这才是太上皇朝的弊政!
好在太上皇已经退位了,虽然过去几年,太上皇一直大权在握,但是邢岫烟很清楚,接连三年的蝗灾对于当今皇帝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重点是,当今皇帝是一个怎样的人。
邢岫烟觉得,如果当今皇帝想有所作为,如果当今皇帝想力挽狂澜成为中兴之主的话,那么,他就要跟太上皇区别开来,比方说,从根本上杜绝臣子们对官银伸手这一类的行为。可是,要想马儿跑得快又不想给马儿吃草,那是肯定不行的。
心中计较已定,邢岫烟就问崔嬷嬷:“嬷嬷,你说,我给万岁上密折如何?”
崔嬷嬷当时等惊呆了:“郡君~?!”
“作为朝廷正六品郡君,我有这个权力吧?”
崔嬷嬷迟疑了一下,道:“是的,作为朝廷命妇,您有这个权力。”
每一个受了朝廷正式诰封的命妇都有这个权力向皇帝上书,只是实际上很少有人这么做。
“那就劳烦您帮忙磨墨。”
那些商人就跟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邢岫烟这里的第一批盐才刚刚打包入库呢,他们就已经来了琅琊县。吴魏两家不过是头一拨罢了,日后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
琅琊县民风彪悍,庄子上出盐不是秘密。现在盐包还没有出去,那也就算了。可日后,若是那些庄户们看到如山的盐巴运出去,白花花的银子运进来,结果他们到手的却只有那么一点,时间短也就算了,可时间长了,哪里会不出事儿?
所以,邢岫烟打算问皇帝要钱,要求在跨海盐巴贸易上分红。
当然,分钱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在于试探皇帝是不是那种又想马儿跑得快又不打算给马儿吃饱的主儿。
如果他不是,邢岫烟不介意跟着他做事;如果他是,那邢岫烟就必须尽早另作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