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如此好看,作甚去看那张讨人厌的脸。
苏念和只装作没看见钟闻月的动作,施施然的坐下笑意盈盈道:“早就听闻钟姑娘的大名,不曾想今日能再次见到,真是有缘。”
周云茴轻嗤一声,低声道:“托你的福,可不是大名鼎鼎?”
苏念和笑容一僵,却仍是道:“一直想与钟姑娘结识一番,只是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她低下头,看着钟闻月一直端着茶啜饮着,心下一喜,道:“钟姑娘喜欢喝茶?”
钟闻月淡淡笑了笑,道:“还好。”
苏念和亲切道:“钟姑娘若是喜欢茶,我家中正好有一些上等的龙井,不妨拿与钟姑娘尝尝?”
钟闻月眼睛一亮,却作苦恼状,道:“听闻苏大人爱茶如命,我若夺人所好,怕是不好吧?”
苏念和心下对她这幅小家子气十分鄙夷,面上却善解人意道:“无妨,父亲向来以茶会友,若是知道钟姑娘也爱茶,定然也是十分欢喜。”
钟闻月犹豫半晌,还是点点头,道:“如此,便多谢苏姑娘了。”
苏念和脸上带着满意的笑,慢慢起身,道:“既如此,便不叨扰钟姑娘了,江岸桃花开得正盛,还是莫要辜负了这等好春光才是。”
钟闻月点点头,面上一副感激之色。
待苏念和身影消失不见,周云茴才忍不住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钟闻月眨眨眼,无辜道:“什么坏主意?苏姑娘人美心善,知我爱茶,便特特来送我茶,不是极好的吗?”
周云茴翻了个白眼,道:“行了,在我面前你还装模作样?我可不信你没看出来苏念和不怀好意!”
钟闻月浅笑:“不怀好意又如何?总之是她有求于我。”
“有求于你?”周云茴不可置信,“她苏家在这青阳府地头蛇一般的存在,还能有求与别人的时候?”
钟闻月轻抿了一口茶:“总归是有求得到的地方的。”
周云茴沉思半天,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京城来的那两位?”
钟闻月欣慰地笑笑:“你倒也不笨。”
周云茴担忧地问道:“那万一她所求的你做不到怎么办?”
钟闻月倒是不在意:“既然求了,便是必定能做到的。即使做不到,”她狡黠的眨了眨眼:“我不答应便是。”
“今日可是她主动送上门来送礼的,什么都没说,便是我不办,她又能如何?”
周云茴先是一愣,而后抚掌大笑:“妙啊,妙!”她眼睛亮晶晶的,趴到钟闻月肩膀上,摸了把她的脸蛋,嘿嘿笑道:“小美人儿,你说你脑子怎么就有那么多鬼主意呢?”
钟闻月一巴掌把她的手拍掉,无奈道:“什么鬼主意……”
周云茴倒是十分高兴:“我呀,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苏念和发现你什么都办不到、她送的东西都打水漂了的时候了!”
钟闻月笑笑,对周云茴倒是格外宽容。
许是重生了一回后,钟闻月对身边任何人都格外的珍惜。尤其是像周云茴这样年纪的孩子。
——钟闻钰除外。
游船驶得很慢,船夫也是一个经验老到的,船在水面上稳稳当当的行着,没有什么大的波动,足以叫船上的客人好好欣赏这一年一度的江岸赏花的时光。
青阳府位处南方,建筑也好人文也罢,多呈现出江南水乡的特点;而燕京城位处北方,人文风气也更豪爽大气一些,与江南截然不同。
前世,钟闻月嫁入安平侯府,便一直留在京城,哪怕是三日回门的时候也因两地距离甚远而未能见过父母一面,此后的十几年里更是没机会回青阳府看看。
江岸两旁桃花开的绚烂,一颗又一颗茂密的桃花树生于江的两侧,有些开得早些的花瓣此时已经过了花期,便随着温柔的春风,自树上纷纷落下,飘落到江中,却不显凋零的悲伤,反而让人觉着花瓣顺着江水是流向新的地方,然后生根发芽,开始新的一生。
钟闻月幼年时最喜欢的事便是穿上男装扮作自己的弟弟,然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采下些花瓣,欢天喜地的跑回家中,献宝似的把花瓣拿出来,让娘亲给她做最拿手的桃花糕。
但其实,青阳府最不缺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桃花,一些调皮的孩子去摘桃花,大人们便是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只因她是女子,多多少少有些出格,没少被父亲母亲训。
也因着这漫山遍野的桃花,青阳府最普遍的小吃便是桃花糕,几乎每家每家的姑娘都会做桃花糕——就像十户人家中,总有一户人家有个姑娘叫桃花一样。姑娘当了娘之后,再把那做桃花糕的手艺传给自己的女儿,女儿再传给孙女儿,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好像在传传家宝。
钟闻月倒是掌握了秦氏做桃花糕的那手好手艺,可惜,却没人能吃到,也没人能将这门手艺传下去。
一艘较小的游船缓缓从钟闻月所乘的游船旁经过,钟闻月一看,只见几个年轻的姑娘在船首打打闹闹,期间还有一片桃花从树上垂落,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姑娘身上。
倒是衬得人比花娇。
游船内,不论之前关系好坏,此时姑娘们都已放下成见,对着外面的桃花言笑晏晏,笑得开怀。就连一向清高的苏念和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真实感。
热闹的很。
钟闻月一手枕在窗沿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歪着头,满足地看着那一艘游船慢慢驶过,而后,又见另一艘游船慢慢追了上来。
这一艘游船比之前那一艘大一些,体型与钟闻月所乘的这一艘差不多。
随着船头慢慢出现,之后就是船身,钟闻月惊讶的发现,这艘船外在竟然比她所在的这一艘豪华些。
——倒不是别的,只是周大人向来宠爱女儿,周夫人的娘家又是财大气粗的,每月女儿的例银都不会少,周云茴又是个张扬的,这回竟然没租到最豪华的游船,着实让钟闻月有些惊诧。
钟闻月这艘船上多是女眷,船夫不敢驶得太快,转眼间,便见那艘船的船身已经越了过去,船尾慢慢出现。
钟闻月有些好奇,不知道这艘船上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船尾慢慢现出原形,钟闻月忽然耳尖的听到一道道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像是男子的声音。
钟闻月先是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便想回到船内,毕竟大齐风气虽说比较开明,但也没未婚那男女在外独自见面的道理。
可就在那一瞬间,钟闻月忽然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眼睛。
熟悉的是那双眼睛如同黑色宝石,光彩炫目,眼睛形状也很完美,与她记忆深处那双眼睛像极了。
可陌生的是,在她的印象里,那双眼睛从没有焕发过如此明亮的光。
男子也看见了钟闻月,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向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颇有些风流不羁。
就在钟闻月怔愣间,她身形猛地一晃,差点没坐稳,而后便听一声大叫声——
“撞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