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用膳完毕,一路走进绣春园,方泉紧跟其后。
二人来到一处大殿,但见里面飞檐斗拱,金璧辉煌,早有各路官职人员等候其中。梁安登上大殿宝座,那些官员齐声高颂:“淮王千岁,千千岁。”
方泉默默站在梁安身侧,心道:“难怪他今日装扮威严,气度也与寻常不同,却原来是有政务在身。”
众官员一个个上前禀奏,议案涉及任免、勋封、土地、税赋、工程、水利等等,梁安应对自若,从善如流。方泉见他时而深思熟虑,时而口若悬河,心中折服不已,寻思道:“传闻他是个纨绔废子,今日看来,也不尽然。”
如此过了大半日,政事议论完毕,众官员退去,大殿就只剩下他二人。
“阿泉,给本王煮一壶茶。”梁安略显疲惫。
“是,殿下。”方泉从须弥戒中取出火炉茶具,就地煮起茶来。
梁安长袖一拂,手中忽多了一只木雕小马,他看着小马发呆,神色怅然若失。方泉看在眼里,心道:“这木雕小马到底是何物?不止一次见他把玩了。”
不一会儿,茶煮好了,方泉斟了一杯呈上。梁安喝了茶,满意道:“你这小子,既会煮茶,又能挨打,倒是便宜本王了。”
方泉听到“挨打”两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道:“小的只会煮茶,不会挨打。”
“不许顶嘴。”
“是,殿下。”方泉连忙噤声。
“过来替本王揉揉肩。”
方泉默默走到梁安身后,按住他肩膀揉了起来。
梁安双目微合,露出享受神色,过了一会儿,忽道:“我的赤骥快要生产了,你说小马生下来,取什么名字好?”
方泉心不在焉,随意道:“就叫小赤骥吧。”
“嗯,就听你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二人离开议政大殿,来到书房。
其时天色已晚,轮值侍卫见他二人到来,连忙点亮灯火,又退避了出去。方泉见这书房里极为开阔,四面墙壁堆满了书籍,心道:“这淮王野性未泯,绝不像是读书人,莫非我又看走眼了?”
却见淮王坐到书桌前,随口道:“丁未柜,一排二十七,《九宫诛心禁》;庚子柜,十二排三十三,《不动陀山禁》;壬子柜,二排十六,《五行银轮禁》……”说了一堆书名,又道:“速速取来。”
“他竟然记下书籍摆放位置……”方泉心下骇然,找来书籍,堆放桌上。
梁安取出一个沙盘,边读边推演,竟是看得格外用心。方泉见他认真的模样,心下喜欢,默默找来一只香炉,点燃了香丸。
不一会儿,书房内淡香轻浮,闻之怡然而忘忧。
梁安读到半夜,方泉也守到半夜。到亥子交接时分,梁安站起身来,打了个呵欠,“走吧,回寝宫了。”
“是,殿下。”
二人回到寝宫,梁安展开双臂,懒懒道:“我要沐浴了。”
方泉面色一红,心知是躲不过,目不斜视服侍梁安宽衣,等梁安泡到炽岩泉里,这才松了一口气,找来干净的棉缎,守在一旁伺候。
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一抬眼,却见梁安躺在炽岩泉中,睡得正酣。
“这下麻烦了,按规矩得服侍淮王就寝才行……”方泉不敢唤醒梁安,又不敢离去,渐渐支撑不住倦意,趴在泉边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似是回到了紫云峰顶,枯木观就在眼前。他跑啊跑,忽半路下起了大雨,可雨水淋在身上,竟是热乎乎的……
方泉立刻惊醒,发现天色已亮,方才不过是梦一场。
这时,又有热水淋在身上,他一个激灵跪下,见是淮王躺在泉中向自己身上泼水,急忙道:“小的知错,请殿下恕罪。”
梁安不理睬他,不停向他泼水,不一会儿工夫,就将他身上淋得透湿。方泉不敢躲避,心中惶惶,不知淮王又要玩什么花样。
忽听淮王道:“擅自留宿本王寝宫,这就是惩罚。”说罢,稀里哗啦从炽岩泉中站立起来。
方泉心中稍定,却见淮王站起那一刻,整个人好似一轮骄阳,昂扬着旺盛斗志,无比嚣张地炫耀着血气与生命之力。
“毕竟是吃过龙肉的男人……”
方泉一阵眩晕,见淮王挺立晨晖之下,全身布满光泽,湿漉漉的黑发搭在肩背之上,更彰显了原始而野性的危险气息。
他心中有了不详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