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峮性子桀骜,逃过几次,被找到的时候身上到处是鞭伤。
找到他时,孤忱当即哭的撕心裂肺。
孤峮也不爱说话了,人变得木讷了不少……
众人看着颇有感慨。
买走孤峮的铁商被当地人唾骂,他为自己开罪道:“我真不知情啊,我哪里知道他是被人贩子拐来的,我发誓是从牙婆子手上买来的。”
至府尹结案了,孤峮也没有开过口说一句话。
孤忱搂着他,一双眼睛已哭肿了,“你先生带我们来找你,路上都病倒了,现在在郎中那里,我们去找他吧……”
只孤忱说到这里的时候,怀中的孤峮才动了动,陡然间,那双好看的眼也变得红红的。
孤忱深看着孤峮,试着慢声细语道:“阿峮,你可知你的先生为了你,这一连半月殚精竭虑,他为了你废了多大的口舌与力气,我从未见过哪一个先生这么对待学生的……他是把你当他的孩子一般的疼爱,你真的忍心一句话也不说吗……舅舅知道你受到了很大的伤害,那些人打在你的身上,也打在舅舅的心口,但舅舅更希望你能走出来,站在阳光下,回到当初那个飞扬意气的样子……”
孤忱说着已泪如雨下,将孤峮搂在怀中,带着胡茬的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
“阿峮,你是那么勇敢的,我知道你可以的……只要你想……你一定可以试着开口……”
此间,孤忱已哽咽不成句,再说下去又会大哭一场。
孤忱带着孤峮去找杨稹的时候,他躺在郎中的医馆里。
郎中说他是本来就身体虚弱,又加上过度劳累,所以晕了过去,一时半会儿也不得醒来。
孤忱牵着孤峮坐在杨稹的床榻边,“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郎中那里给你弄药。”
孤峮身上全是鞭伤,必须得处理,否则会留疤痕。
孤峮看着躺在榻上,脸色惨白的杨稹,心口突然一疼。
先生……真的是为了寻找他才病倒的吗?
他只觉得不真实……
在他被人贩子卖掉之后,他考虑过许多后果,他一直知道若回书院太晚逃不开责备与唾骂,他得快点逃出去……他每天都在想这个,却从未想过先生会来找他。
孤峮的眼眶红红的,他很想开口说话,可是他做不到啊,二十多天他都没有正常和人交流过了,除了嘶吼和咒骂……
他害怕,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嚎叫与大骂,他更害怕伤害关心他的人。
“这个孩子是因为心情郁结导致的寡言,这种症说治也好治,说难治,有的人三五年都不见得好……”老郎中对孤忱说,“老夫可以给他开几副药先喝着,你们再慢慢开导他吧。”
也只能这样了。
孤峮到底还是听他舅舅的话,给药他就喝,给饭他就吃。
乖的让孤忱觉得心疼。
杨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黑了,孤峮已经睡下了,孤忱对他说了孤峮的状况,杨稹点点头。
寡言自闭这种症,他也没有办法给孤峮速解,这种症需要时间来疗伤。
杨稹低声叹道:“我们先回开封再说,明日就回。”
次日作别信阳府尹,一行人踏上返程。
孤忱骑的是一匹小马,因为开封府能拿出来的马匹也不多,现在他和孤峮两个人骑,小马有点吃不消。
杨稹对明诚道:“你和孤峮舅舅骑一匹,让孤峮跟我。”
明诚被杨稹赶下马,在马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杨稹一个眼神制止了,“……”
明诚觉得他的表哥越来越可怕了……
和孤峮擦肩而过的时候明诚就在想,他也只比孤峮矮那么一丁点……
也就一个脑袋加一个脖子的距离……
孤峮个子高,其实不好像明诚一样坐在杨稹怀中,但杨稹也不算太矮,虽然他十四岁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差不多……听上去有点丢人,但孤峮是真的高,手长脚长,小小年纪已是颀长身姿。
孤峮坐在先生前面,先生的手绕过他的腰牵着马缰,刹那间,孤峮的脸不自在的红了……
当扬鞭策马远离的时候,风吹起孤峮耳边的发丝,他闭上眼,突然在想,要是能化作风也是好的,就不用看到这人世的腌臜,不会看到这世间的丑陋了。
突然,他的睫毛湿润了。
不知行了多久,孤峮隐约听到那柔软的声音在他的耳旁细语。
“为师也曾和你一样,有一段时间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可是后来为师发现与其去逃避,不如去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去影响周围的人,让自己成为有号召力的人,去改变这个天下。”
……所以前世,他凭着一腔孤勇,走上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对孤峮这种性子的人来说,也不见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