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宫金砖堆砌的地面正一寸寸地崩解。
魔尊靠着自身力量撕裂空间,很快就冲到了沉惜面前。他的力量蛮横强大,血红色的灵力溢出时便不可避免地将原本就危在旦夕的镜宫地面腐蚀得更加破败。
沉惜静静地坐在只留一方立脚之地的阵枢旁。
金色的阵枢忽明忽灭,四方浮着碎裂的栏杆。沉惜一抬手,便将那阵枢揽在手中。
镜宫通往观景台的通路早就崩裂坠落。魔尊站在镜宫的这一边,沉惜便静静地坐在那一侧,神情沉静,无悲无喜。
她浅色的裙摆直直地拖曳下来,在风中剧烈地摇晃着。
“好!好!好!”魔尊连说了三个好字,“我道是谁竟有如此通天本事,能在护卫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混进镜宫……还准确无误地知晓阵枢的位置!”
“原来是你。”
沉惜歪了歪头,微笑道:“尊上似乎很愤怒。”
魔尊紧抿着唇,他衣襟上还撒着淡红色的酒液,整个人处于慵懒且迷醉的状态。可他眸光迫人,分明显示出某种秘而不发的杀意。
“你真以为本尊不会杀你?”
“沉惜绝不是如此自大之人。”沉惜握着阵枢的手缓缓展开,里面的阵枢像是感受到魔尊的到来一般,激烈地跳动着。
沉惜抬眸,将目光从阵枢那移到魔尊的脸上,果不其然看见他微微皱着眉头。沉惜知道,他这是心里得意。
果不其然魔尊便道:“你交出阵枢来,本尊既往不咎。”
魔尊修为高深,若是阵枢重新回到他手中,便可再度展开大阵,护玄墟无恙。
“尊上真的是一位好魔尊。”沉惜感叹道,“可沉惜是仙……并不需要听从您的命令。”
她微笑的弧度在魔尊看来都充满了某种微妙的嘲讽意味。
魔尊催动灵力便要去抢。
可沉惜早有准备,她掌心伸出深黑枝条,凶狠地扎进灿金色的阵枢中。随着一声清脆的破碎声,那阵枢彻底失却了光彩。
“贱人尔敢!”魔尊见此情形,心中暗恨自己过去太过轻视沉惜。可他想得总没有做的快。
那双大手用力地扼住了沉惜的咽喉。
“……”
无力感几乎压得沉惜喘不过气来。可她用尽了全部力气,最终还是勾起了唇,居高临下地嘲讽道:“沉惜贱命……死不足惜……可尊上坐拥魔域……身为一方强者却连一座城……都守不住,思之,令人发笑。”
魔尊恨极了沉惜这副模样。
对于强者来说,来自另一个强者的威胁并不会令他们焦躁反而会让他们跃跃欲试。可……若是那些原本被忽视的弱者在他最致命的咽喉处狠狠地咬了一口呢?
魔尊竟分不清自己是挫败多一些,还是暴怒多一些。
他将沉惜对着镜宫的另一端狠狠扔过去。也就隔绝了沉惜和天界门扉。
沉惜无力地摔在地上,血色晕在裙上。
她支撑着直起上半身,无力笑道:“尊上又不能杀我,亦不能不将我送回天界,又何必在此虚张声势,平白惹人发笑。”
“你倒是真敢说!”
魔尊像是第一次认识沉惜一般,黑着脸悬在空中。
他所知道的沉惜一直是胆小且怯懦的。她有着寻常女仙不敢想象的野心,却只能如无主藤蔓一般需要依靠别人而生。
可……沉惜说的没错。
魔尊还要依靠沉惜的灵力炼化剑尊短剑,且只有仙人只修为才能为沉惜吸纳……因此沉惜必须得回天界去。
纵使魔尊有千万种方法制辖沉惜,为大事计,他也不能不放她走。
这是阳谋。不上不下,不偏不倚地卡在了魔尊最难受之处。
沉惜本就不是爱破釜沉舟之人。她生性谨慎,无比惜命……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蝼蚁尚且偷生,尊上如此待我,怎地还觉得我不会反击?”沉惜虽然痛着,心中却十分快意。
她从前便觉得魔尊此人无比傲慢,如今却将他珍视的魔界踩在脚下了,便觉出些执掌旁人生死的美妙来。所谓魔尊,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只需抓住软肋,还不是任她支使?
小景此时生死尚且不知,她又和魔尊撕破了脸皮,那便不必再藏着心中野望了。沉惜只知道小景或许是某族……或许是来自黄泉的某族卧底,却不知她是否活了下来,心思难免消极。
她眼见着魔尊轻轻一挥手,便将那通往天界的门合上了。本已裂开空间,露出一线天界星海的门瞬间消失,只留下一片虚空。
魔尊道:“是我小瞧了你。”
可他也确实没有功夫来收拾沉惜了。
他随意地挥出一道浅灰色的轻薄雾气,将沉惜迷晕了。娇美的桃花仙子无力地躺倒在镜宫的断壁残垣之中,瞧着……着实可怜。
魔尊一眼也没有多看。
他以手作盾,徒手接下了飞过来的剑气。
“你倒是来得快。”魔尊默默地将渗出血珠的手背到身后,高深莫测地说道,“本尊有意放你一马,你若识相,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