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我呀。”御景走过去,在沉惜身前站定。
她的手抚上沉惜的肩膀,手中的灵力渗入沉惜的身体,仔细地确认她的身体状况。
因为御景对外都称自己为黄泉堕魔,这灵力来的也不算突兀。
沉惜并未生疑。她的唇还是有些泛白,从上往下看时像极了一个精致脆弱的娃娃。全心全意依赖的模样怕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不为之动容。
“我能听出来你的脚步声。”她说着,笑了笑,颇有些邀功意味地说道,“如果是别人的话我就逃跑啦。”
御景手一缩。
照沉惜这么说,等回了天界,她顺耳一听不就知道御景是在魔界救了她的人了?
想到那样的场景,御景不由笑了一声。
“给。”御景递给沉惜一个骨笛。
沉惜接了,放在手上细细摩挲。她摸了许久,这才缓慢地将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声。
笛声清亮悠长。
“我专门从市集上淘来给你的。”御景说着,打开了窗。无源之风从中穿过,轻抚着沉惜的脸庞。
有什么扑闪着翅膀过来了。
沉惜看不见那些。她只能隐隐感觉到御景伸手接住了某只娇小的飞禽,朝她递了过来。
“我想你一个人在此必然无趣,这骨笛同骨鸢签了魂契。你闲来无事倒可尝试吹奏一二聊解寂寞。”
冰冷的、坚硬的鸟爪搭在了沉惜的手上。
御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不生虫吧?”
沉惜不明所以地问:“什么?”
她觉得困惑。自己和虫有什么关系呢?
御景道:“这骨鸢虽然没什么攻击力,却是捉虫的好手。你或许不熟,此鸟相当于魔界的啄木鸟……”
够了,沉惜知道御景要说什么了。
方才还颇为感动的心情霎时间烟消云散。
可她没有打断,御景便浑然不觉地说了下去。
“你是桃树化身。我只怕你若是生了虫它也会来啄你……你本来就在养伤,若是平白招来这祖宗欺负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沉惜:“……”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努力地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孺慕柔顺。
“没事的。我是不会生虫的。”
御景放心道:“那就好……那你们好好玩。”
“嗯……好。”
*
御景走出屋子十来步左右,就听见身后传来悠扬的笛声。穿透力是有了,可惜并不怎么悦耳。
那骨鸢本能受这笛声驱使,却被那魔音贯耳弄得痛苦不堪。御景一回眸便看见那骨鸢上下乱撞的黑红色暗影。
……
不愧是乐神槐洲的知己。
*
沉惜是会奏乐的,或者准确说,她是会演奏正常的乐曲的。
不然她拿什么留住天帝?她通常爱弹奏些简单却意蕴悠长的曲子,也算是拼个悟性与意境。
但她并不是真的喜爱那些清雅的曲目。
乐神槐洲的那些“改良曲目”才是深得沉惜之心。槐洲寄身于乐,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一眼便能看出,且不假辞色。
他将沉惜视作知己,便是看透了沉惜其实心里喜欢这样的音乐喜欢得紧。
沉惜受了一遭魔尊折枝剥皮的折磨,心境早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心里压抑许久的渴望就这样发了芽,野草一般地疯长。
她再也不要为取悦别人而奏乐了。她只想奏自己喜爱的旋律。
她手中拿着骨笛,原本沉昏的头脑也渐渐清明,双手也有了力气,一连吹了七支曲子,都是槐洲的力作。
这骨笛拢共召来三只骨鸢,此刻它们通通疲惫地倒在地上,猩红的眼黯淡无光。
沉惜看不到这些,她只觉心里郁气顿消。连窗外的风吹在脸上都觉得神清气爽。
是该好好谢谢小景才是。
对于这个救命恩人,沉惜十分感激。可她们一为仙,一为魔,两者本就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待沉惜伤势稍微好转能凭借己身之力打开回天界的通路时,就是两人诀别之时。
最好是永生不见了。
沉惜虽然不知道魔尊的具体谋划是什么,但她明白,只要她心里还存着生念,魔尊便是她永远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