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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旅行   “安童,你最近有安排吗?”沈桦南靠在枕头上画画的时候,突然这样问她。  “有过。”  “什么意思?”  “其实...六一儿童节是我生日,但那时是考试前一周,没有时间庆祝。”  “对不起,我不知道,明年补给你生日礼物...”  “那...我要特别的,一般人买不到那种。”  “我要摘星星给你?”  “也可以啊。”她突然想起来什么,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打开短信。“锵!看看。”  沈桦南把手机接过去,看见她理想的期末考成绩。“挺好的。”他微微笑了,眼睫毛长长的,在光底下扑闪扑闪的。  “什么叫挺好呀,这明明就非常好嘛!”她一副想要他夸奖的样子。  “安童,我们去旅行吧。”沈桦南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苗安童很兴奋,但是这种兴奋很快被忧虑打消。  “私奔...?”  “也不算是。”  “那等你身体好一点再去。”  “我想这个暑假就去。”  她有点惊讶,不明白为什么沈桦南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么突然想去哪里?”  “长城,我还没有去过长城。”  “你怎么突然间就有爱国情怀了?”  “可以吗?”  苗安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桦南,你脑子烧坏了吧,真的想去?”  “嗯,这是我今年最大的愿望。”  苗安童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这么个愿望,但是她也想看看长城,她从来没有去过北方,甚至没有出过省,“你想去哪我都会陪你。”  沈桦南说干就干,下午就到医院的取款机前,把妈妈事先打在卡里面的钱都清点过。“总共七万,应该够...”  “你傻了吧?把医药费拿来旅游,你妈会不会打你?”  沈桦南摇了摇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她心想,难道是他迟到的叛逆期终于来了?要是换做平时,成熟谨慎的沈桦南会倒回来劝别人。她就那样轻率地答应了,而且满心欢喜。  父亲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抽着烟,即使天色已经暗下来,还没有开灯。电视机刺眼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徒增恐怖。苗安童以去同学家留宿为借口,父亲只是点点头,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她在房间里静静地收拾了她所有的行李,发现自己所有真正需要的东西,加起来少得放不满一个行李箱。她在两种防晒霜之间犹豫了很久,把唇膏也带上了。  第二天一早,沈桦南就把自己手上所有的药物和换洗的衣服全都装进背包里,偷偷从负二层溜了出去。苗安童打着大大的遮阳伞,在医院的后门等着。沈桦南混着人群走出来,他高挑的身材,棕色的卷发和苍白的肤色在人群中相当瞩目,苗安童一下子就冲上去抱住他。  “那就这样走了?这么随便?”苗安童心里没底。  “嗯,机票买好了。”他拉着苗安童,手心没有丝毫温度,脸上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期待。  “你真的想去?”  “想去。”沈桦南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不要你拿,我自己来。”苗安童有点担心他,慌忙把行李箱抢过来。  他们打着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机场。苗安童没有想到一切居然会这么顺利,没有任何人去阻拦他们,沈桦南成年的身份证给他们的出行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我们算不算是离家出走了?”苗安童问他,心里有点小期待。沈桦南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跟她道歉,“对不起你。”  “什么意思?”  “又被我连累了。”  “不,如果是去玩的话我是很开心的!”安童甜滋滋地对他笑着。  他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只要站着呼吸就会有点急促,终于到了登机的时间,他坐在椅子上,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头发耷拉下来看不清他的眼睛,应该是睡着了。苗安童坐在旁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南南?要不我们不要去了,现在调头还来得及。”  沈桦南摇了摇头,艰难地睁开眼睛,撑起身子,苗安童扶着他走向入口。苗安童很害怕,这样子上了飞机,就不能再回头了。  他们在上飞机时,把手机关机了。苗安童在最后打给了妈妈,“妈,我...去同学家住。”  “怎么?你爸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是。我就是约了人,他没欺负我。”  电话那头陷入很长一段沉寂以后,“那好,你有事情一定要联系我,联系你爸没用!”苗安童噗哧一声笑了,她还是喜欢妈妈。  “沈桦南!你快看外面!”飞机缓缓在机场上滑行,开始离地了。那是苗安童第一次坐飞机,这能够带她飞上云层的庞然大物跟在电视里看见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没有坐过飞机呀...”沈桦南的头靠在窗上,看着她可爱的样子笑了,一阵阵眩晕向他袭来。一般这个时间是固定的输血时间,护士正在给他量体温和血压,现在他真切感受到就像逃课一样的感觉,还比逃课更刺激。  “嗯!”  “那第三个愿望也实现了哦。”  “嗯!”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随口说出的愿望,没想到他真的要帮自己实现。“你是不是累了...?”苗安童把他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想给它一点温度。  “有点。”  “那你睡吧,我没关系。”  沈桦南的全身一直在隐隐作痛,他努力克制这种感觉,不让它加重。起先努力睁着眼睛,但是抵不住疲惫和困倦,还是睡着了。  他醒的时候,飞机里灯光暗暗的,小窗户都拉上了窗帘,苗安童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他轻轻把她靠回椅背上,打开自己的背包准备吃药。  药很多,有十几种。他轻轻把纸盒打开,尽量不发出声音,最后集起来的药片抓起来有一小把。他熟练地混着水壶里的水分三次把药吞下去,却发现苗安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他。  她做出嘘声的手势,继续看着。她第一次看见沈桦南吃药,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她从背包里拿出事先买好的面包递给他。其实沈桦南没有胃口,就拒绝了。  “不行,得垫垫肚子。”她压低声音。  他犹豫着接过去,草草吃了几口,呕吐的欲望突然强烈地涌上来,用手捂住嘴,头扭到一边。她猛然觉得自己完全不应该提出这个建议。苗安童抚着他的背,发现他的体温很高,一到半夜,又开始发烧了。沈桦南的骨头开始剧烈疼痛,疼得他闷哼出声音,眼睛里噙满泪水。她没有办法体会是怎样的疼痛让这么大的人哭出来,只能让他靠在怀里,揉着他疼的地方,就这样支撑了一晚,彻夜无眠。  飞机是在凌晨4点到的。机上的乘客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可是苗安童却清醒得很。她搀扶着他坐在机场里,沈桦南把手机打开,把订好的旅馆位置给她看。  “你准备这么周到?”她有点惊讶。由于看见沈桦南精神实在太差,就直接叫了出租车马上离开。这个点的出租车不多,零零散散几辆停在外面,她背着沈桦南的背包,一只手搀着他,一只手拉着行李箱,还有大大小小的袋子,觉得自己特别狼狈。  一到旅馆,她就瘫软下来,可是到前台一查,“分两个房?他几个意思。”苗安童没想到他觉得自己这么生疏,有点恼怒,“退。退一个,改双人房。”她瞥了在一旁撑着脑袋休息的沈桦南,心里还是有点搞不懂:“我是他的女朋友喜欢的人?朋友?同学?”  终于看见柔软的床,她把神志不清的沈桦南扶到靠窗的一张,把被子给他盖好,行李随意往边上一放,倒头就睡。  那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她做了个漫长的梦,她看到妈妈回家了。沈桦南去她家里玩,妈妈给他们做饭,有说有笑的,这个梦使她坚持着不肯醒来。  刺眼的阳光还是活生生把她叫醒,床头柜上放着早餐。沈桦南已经洗漱过了,毛巾搭在肩上,头发湿漉漉的,坐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什么。“沈桦南!你不要命了?洗头要吹!会生病的!”她猛的坐起来,跑到柜子前翻找吹风机。  “你为什么把订好的房改了?”  “先不说这个,吹头!”她把吹风机插在一边的插座上,调了最大最热的风就往他头上蹭。  “烫...”他躲开了。  苗安童很兴奋。他好像恢复了一点,起码没有昨天那么虚弱,而且他们真的到北京了,现在正在一个陌生城市的旅馆里,两个人。  她一边吹,一边玩着他柔软微卷的棕色卷发,鼻腔里都是香香的洗发水味。“我怕别人误会你。”他突然这样讲。  “误会什么?”  “...算了,没什么。”  “误会我们来开房?没有误会呀。”她得寸进尺地环住他的脖子,头埋进她的肩膀里。沈桦南畏畏缩缩地把头扭到一边,这反应可爱极了。  “说笑的。”她像是抓到逗沈桦南的方法了。  “咳...”他抑制不住轻咳。  “我就说你会着凉吧,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又着急起来。  “安童,洗漱完把早餐吃了,你昨天没吃东西。”她才想起来,肚子已经饿瘪了。  她在卫生间里顺便打扮了很久,涂上了防晒霜,把乱糟糟的头发吹回整齐的样子,换上了沈桦南送给她的那条裙子,沈桦南看见她膝盖上那个显眼的伤疤。早餐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有黑椒火腿三明治,油条,牛奶,还有精致的小蛋糕。  “你买的早餐...分了三个地方?”  “刚才顺便逛逛,昨天辛苦你了。”  她的鼻头酸酸的,轻声喃喃着“你对我真好...”拿起手机居然对着早餐拍起来,微信的配字是:“第一次吃这么丰盛的早餐。”她顿了一会,嘴里喃喃着:“不行不行,得屏蔽我妈。”  沈桦南什么也不说,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就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们去哪里?”  “一会去□□广场,晚上,请你去吃饭。”他低垂着眼皮,睫毛懒洋洋地遮住他深黑的眸子。  “你说你妈要知道了你这样会是什么心情?”苗安童有点哭笑不得。  “不知道你妈知道你离家出走是什么心情。”他反问回去,苗安童已经联想到了自己被吊打的样子,表情变得狰狞起来。  他知道家人会任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因为当苗安童开开心心收到考试成绩单的时候,他的妈妈收到了来自医院的退院申请书,再治疗下去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只是徒增痛苦。  “你有没有退烧?”苗安童问他。  “没有。”  “那你还敢带我到处浪?”她用手抵上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手的。  “安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笑了。  “那你是不是觉得你还自己活够了?”她有点生气,沈桦南点点头。  “不行,你得一直陪我,我还没活够呢。”她任性地说着,“你不是说想摘星星给我吗,我不要星星,也不要礼物,我要你留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他很少笑,但是一笑起来,却温暖得像天使一样。  安童第一次看见首都的□□广场,是跟他一起的。那里很广阔,也很热闹,沈桦南从书包里拿出一台相机。  “你怎么连单反也有?!”她指着沈桦南。  “不然怎么给你拍照?”沈桦南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真帅气,他看起来很适合摄影。  安童从来不喜欢自己照相,就连自拍也很少有,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很愿意,真的配合摆起姿势来。  “安童,太僵硬了。”他被安童的样子逗笑了。  “那我怎么办?”  “不用管我,你就像平时一样就可以。”  沈桦南不知道用什么奇妙的方法硬是将矮小的苗安童拍成165的身高,夏日的热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在光底下飞舞时,他居然拍出了杂志的感觉。安童一边感叹他拍照技术的同时,一边对网红照片充满了怀疑。  他们穿过马路买水,苗安童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像小学生一样,沈桦南低着头跟在后面调相机。她抬头看见一个年轻人骑着单车向她撞过来,来不及躲开。在她愣在那里等着被撞的时候,沈桦南突然拉开她挡在她前面。  “对不起!你们没事吧?”  沈桦南挡在她身前不说话。苗安童没有看见他的表情,但是年轻人被震慑到了。沈桦南那时侯大概看起来很凶吧,她没有看到,不过年轻人不停道歉,她就能明白了。只是沈桦南凶人的样子,她怎么也想象不出来。  沈桦南紧紧地拉着她过马路,害怕她又被人撞。“安童,以后走路要看车。”  “好。”她笑着回应。  苗安童看见卖水的阿婶一直笑眯眯地盯着沈桦南看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南南,从明天开始出门戴个口罩怎么样?”  “为什么...”  “我不想别人盯着你看。”  “...”他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买完水拉着她走。她嘟着嘴抱紧沈桦南的手臂,好像在宣布他是她的所有物。还好沈桦南从来很淡定,全世界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除了她,很少有人接近得了沈桦南。  “安童,你热吗?”  “有点。”  他把冰水贴紧她的脖子,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把头发扎起来吧。”  “不要,这样好看。”她摸了摸自己的发尾。  “都好看,扎起来吧。”  她瞪大了眼睛。  “听话。”他不知道为什么手腕居然戴着一根橡皮筋,轻轻把她的头发扎起来。  “南南,你怎么像我妈一样...!”她拖长语调,撞进他的怀里。  “安童,要过马路了,看车。”他淡淡地把她推开。他们行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但在彼此的身边,就不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