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咱正常说话行不行,不是说正事么?咱说正事啊,”好不容易到了院子里,文欢立刻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鬼特么的温润尔雅谦恭有礼,放你的狗屁。
“欢儿妹妹,我也不说多少,最后只要能保我一命就好了,我不求登峰造极,只希望余生一间茅屋,一池浅塘,当个乡野村夫就好。”
“左相于我,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我要报答他的,在过去十七年的时间里已经还给他了。他断我仕途,废我双腿,让我余生都只能待在轮椅上做一个不良于行的废物。欢儿妹妹,你知道那种你前一刻还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恣肆少年郎,后一刻踏入无尽深渊此生都将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感觉么?”
“做父子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很可笑吧。”
钟沁玉越说越激动,最后将双手覆盖在脸上,希望可以堵住喷涌而出的泪意。
“你去军队里待上一个月就知道青州那就是个小场面,每次打仗下来,呈报上去的奏章里只是一串冰冷无情的数字,可在我们眼里,”文欢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钟沁玉,眼睛深不测底,悲凉又无奈,“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刚结婚的小鬼,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圆滑市侩的老兵,霸道无礼的副将……有些人你要眼生生地看着他失去他身体的一部分,有些人你要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慢慢流失生机,最后身体僵化,草席一裹,千山为碑,然后没人记得他的名姓。”
“钟沁玉,如果觉得活不下去了,可以去凉州看一看。高山,湖水,森林,雪海,还有繁华,这人间好着呢,别说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
文欢没有直接回答他可笑不可笑的问题,每个人活在世上就有他自己的意义,只是意义的大小不一样而已。也没有必要非得强求一个交代,人生惶惶几十载,真要花大把时间浪费在追求一个结果上,实在是暴殄天物。
钟沁玉愣了许久,然后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笑着说,“如果,我比裴世子先遇见你,我一定把你抢回去。”那样我就不会因为仇恨而自怨自艾了这么多年,也就不会蹉跎这么昂贵的时光。
“开弓没有回头箭,万事没有后悔药。现在钟公子可以跟我谈正事了吧。”
“不着急,我都叫你是欢儿妹妹了,你是不是得叫哥?”
姚星河端着点心来的时候,正看到文欢一脸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手里抓着一个青玉瓷的杯子,而钟沁玉则笑着护着自己的脸,还一直在那火上浇油,“欢儿妹妹,别打脸,别打脸我们还是好兄妹。”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可真的不像是温文尔雅钟沁玉,倒是一个斯文败类。
得,温文尔雅钟沁玉,斯文败类钟凤琼。
文欢余光瞥见姚星河来了,便也将手里的杯子放了下去,只是现在的坐姿更加落拓不羁,放肆两个字大大方方地写在她身上,嗯,放肆。
“钟公子,”姚星河落座之后先是将文欢喜欢吃的点心放到了她的盘子里,然后才对钟沁玉正色道,“让我姐儿叫哥的人,还没出生呢。我姐儿这次没揍你,是看你好看才没下手,你要长得一般,现在绝对,呵呵。”姚星河给了他一个你自己意会不可言说的表情,鼻腔中呼出几个不明意味的声调。
“南疆如今的情势,定远王就算不去也不行了,朝中没个有实力的人坐镇西南,就算有,经营西南数十年的定远王也不会允许他能到云滇。”“到”字他咬的极重,在座的就算政治不算精通,也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真要有人去西南,定远王绝对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云滇的毒和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