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紧紧地盯着她冷清的眸子,目送着她掀开帘子出了门。
他忍不住将她刚才喝茶的杯子攥在掌心,大拇指摩擦着杯壁,看着上面浅粉色的月牙,眼神越发幽深。
过了许久,周怀渊才敢捂住嘴大笑出声。
——这一天,于周怀渊来说,仿佛梦境般,是意外,又太过于美满,让他不愿意醒来。
茂英进来时,看到自家公子仿佛傻子似的,咧开嘴大笑,差点儿吓个半死。
以前他可是听人说,若是公子微笑,就会有人倒霉。
——所以,若是公子大笑,岂不是会有人去死吗?
而那个人,不会是他吧?
茂英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心里发怵。
没成想,周怀渊大笑之后,突然想起一事,淡淡道:“吩咐茂午,不用取云沂的命,给他个教训就成。”
若是没有云沂,这次他就不会病弱,也就没有了今日之事。
周怀渊是恩怨分明之人,既然承了云沂水的情,虽然再讨厌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要了他的命。
茂英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出了静林院去寻茂午。
茂午这几日悠闲得很,他是王府内的死士,干的是杀人的活计,难得有机会像现在这样。
只是在院子里清清杂草,砍砍柴火,每日不必担忧生死,舒适得他快忘了以前的日子了。
茂英来找他的时候,茂午正在砍柴,他力气大,旁人做一天的活计,他一个时辰就能砍完。
茂午放下斧头,把衣摆放下,扶着斧头问道:“怎么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茂英道:“公子让我来告诉你,那个云沂,不用杀了,只给个教训就行。”
茂午声音淡定道:“好。”
茂英满脸疑惑,纠结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以前公子可从来不像现在这样,下了命令还专门改口,这实在不像他,你说,公子是不是生病了?”
茂午一把掌拍过去,冷声道:“公子岂是你我能议论的?仔细你的脑袋!”
茂英捂住头也不敢喊疼,闷声离去。
茂午看着他低落的背影,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生病?相思病吗?”
——
上官瑶走在青石板小径上,才反过神来,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她,竟然会被周怀渊这个少年蒙蔽头脑。
他说的明日,分明是让她应下,没有半分拒绝的意思。
这个少年,太过聪慧。
上官瑶忍不住唇角荡起一抹笑意,里面带着些许无奈。
清絮看着自家小姐没了平日的冷情,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忍不住愁眉苦脸道:“小姐,您真的看上了周公子吗?那云沂公子怎么办?”
上官瑶愣了愣,没想想到自家这丫鬟会如此开口,她伸出青葱指,轻轻点了点清絮的额头,无奈道:“你说什么了?这跟云大哥有什么关系?”
上辈子,云沂可是最后出了家,是出世之人,怎么能跟她扯上了关系?也不知道她身边这丫头脑袋里是什么,净会胡思乱想!
清絮抱着额头,哀怨地盯着自家小姐,无奈地叹了口气。
回到院落里,恰好清霞捧着药膳过来,规矩地行了礼:“大小姐,老夫人让奴婢送了药膳过来,说务必让您喝了。”
“药膳?”
上官瑶愣了愣,疑惑地盯着她:“为什么给我送药膳?我又没生病。”
清霞笑盈盈道:“不只是您,二小姐,周公子那里,都有药膳。是老夫人怕你们读书累坏了身子,专门让厨房熬了一大锅,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上官瑶皱了皱眉,看着清霞捧着的药碗:“给我吧。”
清霞眼盯着上官瑶把一碗药膳喝完,这才抿嘴一笑道:“奴婢告退。”
苦涩的药膳,带着一股子的难闻的中药味,上官瑶灌下去好几杯清茶,还是觉得嘴中苦涩至极。
她身上仿佛也沾染上了难闻的中药味道,极为呛人。
上官瑶去内室洗了个澡,才觉得周身舒畅几分。
清絮捏着白色的锦帕,细细地替她擦拭湿发,唯恐自家小姐染上了风寒。
上官瑶的头发乌黑透亮,又浓又密,海藻般的长发披在圆润光滑的肩上,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肌肤如雪,宛如冰玉。
上官瑶的相貌同她的生母极为相似,她的生母就是俞国难得的明艳之人,容颜极为艳丽,如牡丹那般张扬华丽,性格也如火般,热情似火,让人见过,就难以忘怀。
上官瑶虽然长得像她母亲那般貌美,性子却与她父亲一般,冷静自持,周身清冷的气质,让人难以接近。
此时,清絮却觉得自家小姐仿佛换个面貌似的,变得更美了。
她那双极为清冷的眸子,此时却染上了一丝火焰,亮得惊人。
仿佛冰美人注入了活水,开始重新有了生机。
上官瑶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明明是与以前一般的笑容,却平生多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
——她,动心了吗?
上官瑶并不知道动心是什么?上辈子,她的一生,都在忙于政务。
她有宠爱她的亲人;有好友至交;有相互厌恶的政敌、死对头。
唯独没有的,就是相伴一生的爱人。
她对周怀渊不同,初时,因为他的容颜,后来,是因为他与她雅趣相投。
现在,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含蓄地询问她,是否钟意?
上官瑶的内心乱如麻!千丝万缕没有任何头绪,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意于她来说,至为重要,前世读书的时候,上官瑶也曾经趁着祖父不注意,偷偷翻看过闲谈,畅想过“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忠贞爱情。
她曾想过,这一生,若是有爱人,不为权势,不为名利,唯独愿以此心换彼心。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