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了一点冷风,何夕清醒了一点。
她说:“我不想坐出租车。”
“那我们就不坐,我背你回去可以吗?”
“我也不想你背我。”
“那我抱着你?”
“也不要。”
“那……扶着?”
“不行。”
听着她久违的孩子气,陈良这段时间的阴郁消散了大半。
她指着马路牙子,“我想坐在那里。”
“乖,不坐哪里,哪里凉。”
她突然哭了。
陈良也吓得手足无措,他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她说:“你上次就让我坐在那里了,还坐了一夜。”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握不住她的手。
他明白过来了,她在控诉很多年前的不满,他不知道她说的上次是什么时候,但是肯定有那么一次她在马路边坐了很久,而他没有管她。
何夕知道,她坐的不是马路边上,是他家楼底,为什么吵架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她给他打电话,他不接,她就固执的坐着,没告诉他她在那,也没有继续给他打电话。
后来巡逻的保安发现了她,问她是那一户的住户,她机械的开了口,保安把她送上了楼,到门口问她要钥匙开门,她才想起来,她是有这套房的钥匙的。
不过她没拿出来,她说她忘记了。保安又问她,那家里有什么人吗。她说,有。
于是保安敲门,过了好一会儿门开了,陈良看见她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不哭不闹的,幸亏当时是四月天夜里没有凉的太吓人,不过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差。
他赶紧把她拉了进去,找到一套睡衣跟她说先洗澡暖暖再上床睡觉,又急急忙忙的跑到厨房准备煮点姜汤以防她感冒。
进门过去了很久,她终于说了一句话,“我不想洗。”
陈良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说:“好,那睡觉吧。”
那天夜里,何夕一直没睡着,无声的流着眼泪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陈良不爱她了。
陈良几次想抱她,她都蜷缩着自己没有转过身来。
最后他终于受不了了,就借着蛮力一把把她转了过来,质问她,“你到底在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
眼泪依然在流,幸好他没有开灯,不然她这丑样子肯定要被嫌弃的。
“何夕,别哭了好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生气。
“为什么不管我了。”
“……”他说不出来的烦躁,突然觉得刚才把她翻过来的举动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她没等到他的回复,又躺了下去。
就像今天,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管她了。
“我不坐那里,我想上楼。”
“好。”
她又说:“你刚才还不接电话,这会儿怎么又下来找我了?”
“我……”他明白了,她以为这是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在跟21岁的陈良说话。
过往不可篡改。
她只是晕了。
酸胀,心疼。
她还在自言自语,“不对,你没有来找我。”
陈良的嗓音哑的不成样子,调整再三,他也只能轻声说:“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跟你说我家地址。就在……”
这次轮到陈良想哭了,她报的地址居然不是她毕业以后租的地址,也不是她老家的地址,而是,当年上大学时他爸留给他的那处房子地址。
是什么让她在事情过去了五六年还能把哪里当成家的?又是什么让她在记得过往所有的不开心情况下还是选择靠近21岁那个陈良的?
“陈良,你不走好吗?”
他突然分不清,脚步虚浮的人到底是她还是他了,“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我看见你的出国申请资料了。”
“你不想要我了。”
“你要离开我了。”
“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了吗?”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趴在肩头的人泪水追着前面的人一起往下打,何夕的落在他的肩,他的落在冰冷的冬日地面。
背后的人,逐渐没了声音。
何夕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她曾经梦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