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派兵将镇压,你以为我顶得住荆州读书人的怒火?!”
钟谭怒目切齿,要是没有云栖相助,他大可以联合其他相熟的人家,想法子把这事抹平,现在云栖的兵就在城外,而芙家堵在他的门口,他已经送信给了许多与钟家有交情的人家,却无一人回信。
“开门!”
钟谭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全是欲裂的血丝,怒声朝门边的仆人道。
大门一开,饶是见识过战场的老将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口望向远处乌压压地全都是人,这些人虽然面有怒火,却都安静至极,不像是乌合之众,而像是受过训练纪律严明的军队。
相信只要芙家人发号施令,他们定会会不顾一切的冲入钟家。
这些人都是不懂拳脚的学生,但偏偏是这样才让人觉得恐惧。
“芙兄你那么大阵仗到我这来是什么意思?”
钟谭想扯出一抹笑容,但挤了片刻他的脸依然僵硬的很。
“我为何而来你还不清楚?”芙讫直视钟谭,儒雅面容不怒自威,“你是我芙家外亲,这些年芙家自问没对不起的钟家地方,你却设计让你独子掳走我芙家掌珠,钟谭你现在还问我等是为何而来。”
来自然是为了讨回公道。
明明没影的事,却被芙讫说的言之凿凿,钟谭与芙讫相识几十年,没想到他也会如此厚颜无耻。
看着芙家肃然的脸色,还有路道这些学生,钟谭吞下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误会”:“我只有轩钰一独子,平日宠惯没想到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他自小爱慕芙家表妹,我亦为他上芙家门庭求过几次,谁想到他见求亲不成竟然做下此等错事,我为他生父难辞其咎,这事我一定会给芙兄,给芙家,乃至雅城的学子百姓一个交代!”
“爹!”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惨烈不过的叫声。
学子们纷纷后望,为形容惨烈的钟轩钰让出了一条道。
钟轩钰来的不快不慢恰是正好,他费劲千辛万苦逃入雅城,却没想到在自己的家门口听到他爹把事都冤枉在他身上。
“爹!这事与我有什么干系,分明是巴郡郡守跟芙五郎合谋设计,先把我诓骗到了益州,而后有对我出手,硬说我私藏了表妹……”
想到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钟轩钰边说眼泪边从眼中滚落。
他这几日没睡过一个整觉,甚至眼睛都不敢闭上,生怕一闭眼再睁眼就是云栖追杀而来。
他面色又黄又青,眼红又浊,明显是整个人都到了极限。
钟谭只得钟轩钰一个独子,见他被毁成了这样,心中怎么能不疼。
只是芙家现在以理压人,他只有认下了那些罪名,而且为了挽回如今的局势,还要做出更多让芙家变成无理之人。
钟谭嚼穿龈血,把对儿子的心疼都吞到了腹中:“你这逆子,做下错事还在强辩,若不是你起了邪心,你怎么会跟你表妹在益州,你表叔伯们怎么会上门,巴郡郡守又怎么会打你!”
钟轩钰要开口辩解,但钟谭没给他机会,抽出身边护卫的的佩剑,高举利刃,怒目道:“我今日在雅城百姓面前就先废你一只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作恶!”
钟谭是铁了心砍掉儿子一只手,钟轩钰吓傻了逃也不敢逃,眼见刀刃要碰到钟轩钰的臂上,却被一枚石子弹开。
云栖悠悠坐在马上:“钟大人别急着大义灭亲,若是想砍你儿子的手,在路上我早就砍了,何必等到此地此时让你做戏。”
一击不中,芙家就不会让钟谭再次出手。
钟轩钰的手是怎么都不能砍,这手一砍,血溅当场,芙家就是有理也变成了无理,再说什么道理都成了仗势欺人,不能再与钟家计较什么。
“云侄说的对,钟大人你若想处罚亲子,也该等到我们把话说清,我们芙家是来讨公道不是来倚势凌人,”
刚刚抬剑已经用了钟谭的全身力气,如今低头见自己儿子被吓得目光呆滞,黄色水流从他的腿边流出,钟谭身心俱疲,这手没砍下他就知道这局势更难以转圜。
“不知芙伯君想如何处理我子?”
钟谭也换了称呼,目视芙讫。
“除去钟轩钰掳人,还有一事需你给我们芙家一个交代。”
芙讫回眸,人群中走出几人,看到这几人,钟谭脑海就是一痛,没想到芙家准备如此周全,可能他投靠魏王初始他们就知道了消息,要不然怎么会短短两日就抓住了他的把柄。
来人有两人是雅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家主,而剩下几人却全都是钟家人。
这两位家主都是曾被钟谭收买,愿意伙同钟谭来对付芙家,而如今他们看向钟谭的目光痛心疾首,别说为他求亲,而是完全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吴石与胡天云站在台阶上面朝雅城百姓。
“想来雅城的人都晓得,我把小女儿嫁给了钟大人的侄儿,有此姻亲,我本来是不打算来的,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德也好,但我不能不为我的女儿考虑。”
胡天云抑扬顿挫,显然这话他已经私下练过数遍,“可我日夜难眠,我们胡家祖上受过芙家恩惠才能在雅城立足,不止胡家还有荆州的众多人家,咱们谁不知道若不是芙家的无私,雅城不会如此繁荣,荆州不会又被称作‘文’州,这样的芙家,眼见要被小人用脏污手段摧毁清誉,我承受着内心巨大谴责,便是我女儿永远不认我这个爹,也不该让黑白颠倒,为虎作伥。”
吴石的话与胡天云差不离多少,两人抑扬顿挫了片刻,便从身上掏出了信封证据。
“这些是钟谭给我写的信件,除此之外我还有人证,钟谭这个小人无品无德,嫉妒芙家名望,竟然想要串通我们毁坏芙家清誉好取而代之!”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胡天云与钟谭的心腹无异,他来揭露钟谭简直句句戳心。
说出钟谭的野心之后,胡天云把那钟家人叫到了跟前。
“这几人是钟家旁支,你们只用看这大肚妇人,这妇人曾跪路道卖身藏父,芙家六公子怜悯她,给了她银两不需她卖身,她不知感激却纠缠不清,数次以死相逼,不知情的还以为六公子有负与她。”
芙六郎此时就站在芙家人之中,芙家人均生了一副好相貌,芙六郎更是面如冠玉,貌似潘安,那大肚村妇只是小有姿色,怎么看都配不上芙六郎。
“这妇人的其父是钟家老奴,她卖身葬父只是钟谭安排,钟谭设局想让此女纠缠芙六公子,闹得人人皆知,隔上一段时日再安排这妇人的家人出现,冤枉芙六公子强抢民女,打杀无辜百姓。”
这故事说起来就跟戏文中一般无二,若是发生在旁人身上,恐怕少不了质疑,但要是别人用来污蔑芙家清誉,却让人无法不信。
芙家这般的清贵人家,就与戏文中的世家贵族没有差别,歹人想污蔑他们用不入流的龌龊手段再正常不过。
胡天云说完,大肚妇人哭哭啼啼补充了细节,认下了此事,一时间骂声一片。
“钟家家主钟谭无义无德不配做人!”
胡天云说话,钟谭几次想阻止,但有程羽尚在旁又怎么会让他打断。
等到胡天云说完了始末,钟谭面若死灰,听着周围的咒骂,知道钟家已经彻底无法翻盘。
“你们想要如何?”
钟谭气若游丝,无神的双目与他儿子同出一辙。
“我来时就已经说了,我们芙家人来是为了讨公道。”
见钟谭已无法再唱其他戏,芙讫看向人群外的云栖:“云侄,我们一同进府商议。”
云栖下马,尿了一地的钟轩钰也被程羽尚拖回了钟家。
钟家大门虽关,但外面的学生们却没散,只等芙家人讨回公道出来。
一进门,钟谭就生生跪在芙讫面前:“我鬼迷心窍被魏王许诺的利益所诱,芙兄你看在我们相识几十年的份上,求你放钟家一条生路。”
“放你一条生路,你又何曾放我们家一条生路!”
芙钊想起了妹妹说的梦境,看到钟谭的样子不觉可怜只觉可恨,这次若不是他们芙家有了示警先行反击,那一切一定会循着芙蓉的梦境发展。
想到钟谭杀光他们芙家全族,芙钊抽出了刀现在就想要他与他儿子的狗命!
“钊儿!”
芙讫皱眉一阻,芙钊收回了刀刃,他心里虽气但分得清缓急,就是他这刀现在不砍下去,家里长辈也不会放过钟谭父子,让他们好过。
今日过后,雅城就不会再有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