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吟道:“小月不是夜叉。”
“成成成”,楚楼风难得顺着他道:“不是夜叉是修罗鬼,美得不得了的修罗鬼。”
掠吟自知唇舌上差得他太远,哪敢同他争辩,只问道:“公子难道真的不担心掠吟么?”
楚楼风抽出玉箫把在手里转着,闻言笑道:“担心什么?若是你都能害到我,我早就死了千八百次了,我那美师妹还会像现在这样寝食难安么?”
掠吟奇道:“你不是说她定生得貌若无盐,丑比左棻么?怎么又来夸她?倒真少见。”
楚楼风手持玉箫敲他的头:“我先前那是受书本所惑,古人云‘心慈则貌美,丑颜多作怪’,谁让神月她笑里藏刀,心如蛇蝎?”
掠吟暗道:“这话旁人信也罢了,你也能信?每日的镜子岂非都白照了?”说着忽然想到一事,忙问道:“你……你看见她了?”风掠吟想起谷主的警告,吓得额头渗出冷汗。
楚楼风摇头道:“我怎会干那无聊事?还不是楚铮那小子,向来不解风情,他瞧了一眼,便给迷得五迷三道的,可见她也没我想得那般糟糕。”
风掠吟想起这厮酒醉后一本正经地模样还要闹着去揭人家脸上的面具,心中对他这无聊二字的评语颇有微词。
楚楼风见他一脸纠结之色,还当他仍是为了裴台月,哼了声道:“你现在是怎样,是希望我给她杀了不成?”
掠吟忙道:“当然不是。可……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么?”
楚楼风道:“要么她杀我,要么我杀她,你倒说个旁的法子我听听。”
掠吟道:“公子绝顶聪明,当真没有两全之法?”
“有啊”楚楼风好整以暇道:“换你死成不成?”
“可以么?”掠吟连忙道:“若我死了,你们两个都可无事么?”他的双眼至真至诚,全然没有玩笑的意思。
楚楼风闻言狠狠瞪他一眼,深呼了口气,抓起玉箫朝他狠狠甩了两下,不知是想打他还是想骂他,一向语如滚珠的他竟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大声道:“你是疯的还是傻的?还是在做美梦?她或许对你是有那么几分曾经的恩义,但我告诉你,这点儿情分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今日若换了挡在她前面的人是你而非我,你以为她会心慈手软对你手下留情?”
风掠吟的脸登时白了。
楚楼风见状叹道:“若你二人当真两情相悦,我自不会说什么。可掠吟,你能不能清醒清醒,你嘴里那个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小月,真的是那个人么?幻月千面,她一时一个脸孔,冲你扮个可怜你便心软,对你微微一笑便当山盟海誓,叫我怎么骂你才好。一个从地狱走出满身伤痕鲜血淋漓而不喊一声痛,不流一滴泪的女子,心中不知藏了多少恩怨仇雠,你又算哪个台面上的?”
风掠吟给他说得心中一痛,喃喃道:“小月待我是不同的。”
楚楼风见他执迷不悟,声音转冷道:“那你是否想过,她因何待你不同?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待你不同?”
风掠吟抬头看他,眼角划过一道泪水。他没有任何特别,武功在众多招魂使中算不得上乘,裴台月自己手下的人才比他强的亦有不少。若为当年的恩情,裴台月是救过他,可他的能力并不足以帮到裴台月,真正救她的人其实是楚楼风。
现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她看中的人就是楚楼风。也只有他才能和她携手走过七杀绝路那地狱般的险地,登上尊使之位。但当时的楚楼风刚刚遭遇大变,性情极为古怪,根本不可能正常与之结交,于是在他身旁的自己便成为了她拉拢的对象。
掠吟终于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道:“因为我,我是你的箫奴,是你的影子。”
楚楼风道:“我再问你,她每次私下见你,多是问你还是向你打听我的事故?是否都问你我的进境如何,得谷主赏赐何种功法宝物?每日几时练功,练多少时辰,都在哪里练……”
风掠吟给他倒豆子似的问法问得呆呆的,随着他问题的增加眼愈睁愈大,终于撑不住腿一软瘫坐在舟上,半晌捂着脸,楚楼风看着他指缝中滑出热泪,颓然说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公子,我是个没用的人。你作甚么还要我跟在你身边?我只会拖累了你,那时你就不该救我,不该带着我……”
楚楼风见状叹了口气,俯下身看着他的眼道:“你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袍战友,是我最得力的副将,我们经过那么多生生死死,你都不曾抛下我,我不救你救谁呢?”说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莫灰心,你的才能不在这儿,金戈铁马,挥戈迎敌,演兵布阵才是你的强项啊,沈将军!”
风掠吟给他一声“沈将军”叫得一怔,已不记得多久没被这样称呼,声音微颤道:“我,我都快不记得了。”
“我却记得”,楚楼风握着他的手,望着远处疏淡月光下如蛰伏的苍龙般起伏的山峦阴影,沉声道:“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去的,去拿回我们失去的东西,回到那本该属于我们的地方,总有那一日的!”
掠吟得他宽慰,不由心中热血沸腾,楚楼风转过头对他道:“我见到沈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