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吟叹了口气,转头对裴台月道:“何事不能向谷主复命后再去?流火之约转瞬即至,你既知不是公子的对手,如今该想法子怎样保命要紧。”
洬魂谷中,输即是死。
流火之约,谷主更替,最后胜出的人势必要踩着对方的血方能登位。虽然残酷,但神月流风之下各有千百名招魂使,若一方败而不死,那洬魂谷势必面临分裂之局。
宿命之战,他们谁都无法回避。
“既然你这样舍不得我”,裴台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楚楼风所在的小舟,忽然低声道:“你我联手在这儿杀了他,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可好?”
掠吟给她吓得倒退一步方站稳,虽然他并不认为他二人联手就能杀掉楚楼风,但还是给她这当面教唆他背主的作风吓到了,当即忍痛叫道:“这自然不成!”
裴台月嘴角露出几分浅笑,不知是忧伤还是自嘲,望着他道:“你心里究竟是向着他多些,还是向着我多些?”
掠吟给她问得噎住,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裴台月扑哧一笑,知他为难,便也不勉强他,只缓缓道:“我们都是从不归路淌着血走出来的人,若心愿达成,死有何妨?若失败了,不过送他一个谷主当而已,我可不愿败那讨厌鬼手里,死了也给他耻笑。”她如今的这副容貌,配上她现在忧伤中却带着坚毅之色的表情,确实惹人怜惜。
“小月”,掠吟见状皱眉叹道:“你对公子误解甚深。”
裴台月望了舟中一眼,嘴角虽仍含笑,水眸却已渗出寒意,只听她道:“你也别太高看了他,我功力或有不及,但若论及生死,他也未必就轻易胜得了我。我若发起狠来,与他拼个同归于尽或许勉强,但要他一条胳膊腿还是办得到的。”
说话间她手中弦丝滑出,卷着掠吟的腰将他送上了小舟,风掠吟慌忙喊道:“小月,你不回去,谷主问起如何交代?”
裴台月已转过身,闻言头也不回,朝他摆摆手道:“随你怎么讲,实话实说好了。不然就说我给人杀了,看他出不出谷来给我收尸!”
再回首时,小舟已被江浪打得远了,裴台月咬着绷直的琴弦发出“铮”的一声,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自言自语道:“担心我?还是叫你主子自求多福啵!”说着径自拖着楚铮为他寻地医治不提。
小舟离岸,掠吟撑着竿沿江而行,过了一阵,方觉内息稳定,伤已好了大半,暗叹不愧是谷主亲赐的圣药,一般招魂使手里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刚要同公子赞她,心中却忽然升起一股怪异之感,这中途时间不短,却未听楚楼风有一声传唤,他一时奇怪,便想撩开舟帘去瞧。这一看不打紧,却将风掠吟吓了一跳。
只见舟中昏暗的灯光下,楚楼风盘膝而坐,左手一片青紫,他以利器割开腕脉,右手按左手脉门,正缓缓将青黑色的毒血逼出。
“公子?”风掠吟惊叫一声,立时扫了一眼舟中,除了一旁躺着仍昏迷不醒的相思,就只剩一杆寒气逼人的银枪,忙问:“枪上有毒?”
楚楼风身子一颤,点了点头。风掠吟扶了扶额,想到方才那个当着他面仿佛剖白心事,自觉无力抗衡公子,决意以身偿愿生无可恋的裴台月,不由气从中来,暗骂自己大意。她那性情,哪怕到最后一刻都要作困兽之斗,若她会心甘情愿缴械认输,日头都可打北边出来了。
银枪本身便能测毒,谁能想到她竟然敢在银枪上下毒。上前一看,见枪缨拂过的枪身上有浅浅的痕迹,想来她将毒下在了枪缨上,又见上面坠着写着“宣英”二字的挂佩,心中了然。难怪公子也会不小心,他拿到枪后,定然会先去看一眼这曾经亲手挂上去的玉佩。
掠吟忙提起枪将其浸入江水中洗刷,一边忧心问道:“公子,那毒厉害么?”
楚楼风闻言睁开眼睛,轻声道:“厉害啊,若中毒的是你就好了。”
掠吟闻言一愣:“为何?”
楚楼风呲牙一笑:“任何毒药沾在银枪上都会将枪染黑,但此毒只留下浅浅的印记,说明下毒之人配制此毒可花了不少心思。却一个人都没毒死,就给你糟蹋进了江里,岂不可惜?”
掠吟挑了挑眉,反应过来:“所以公子希望我中毒的意思是——我被毒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然不是。”得到否定答案的掠吟刚松一口气,便听他续道:“哪里有什么可能性?你是肯定会被毒死。”
果然不多时江面上便是片片粼光,数不胜数的鱼尸翻着肚子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