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碗出来想着这病人倒是好招呼,什么都能自己动手做,她省了不少心。
院子里的鸡见她出来,便都围过来咕咕叫,她去厨房抓了些野菜叶子洒在地上,大鸡小鸡们欢快地吃了起来,突然听到柴房里“咚”的一声响,她吓一跳,到了柴房外头,想从门缝里看看,又觉得不妥,正犹疑,只听到里头人叫了一声:“丫头!”
莫小碗这才推门进去,第一眼,差点没把她笑弯了腰,那人此时滚在地上的稻草上,裤子脱了一半,在绑着木棍处被绊住了,硬是脱不下来了,大约是折腾之下从床上滚下来了。
男人的肤色本来微黄,这下黄里透着红,狼狈不堪。幸亏他外裤下面还有一件里裤,不然真给莫小碗看光了。
看他这样,莫小碗虽忍不住笑,但也有些尴尬。她一个女孩子,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还不快扶我起来!”男人带着几分威胁几分嫌弃。
莫小碗撇撇嘴,这人就是态度不好,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她关上了木门,毕竟这情况不能叫娘和奶奶看到了,若是她们看到不知得吓成什么样子。
木门一关,屋子里的光线便黯了下来,莫小碗到了男人身旁,正打算扶他起来,不想却摸到了他胸前。他此时已经脱去了捕快的外袍,里头是一件白色绸缎中衣,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露出劲实的淡红色肌肤。不凑巧,莫小碗一不小心手便摸到了那儿去了。
男人懊恼喝道:“你干什么?”
手下一片滑溜溜的温热,莫小碗赶紧收回了爪子,连声道:“对不住……我……我看岔了……”
真不能怪她,柴房里就一个小窗户,光线朦胧的,她哪里看的那么清楚。方才那种温热光滑又有弹性的手感,着实让她脸上发烧。她第一次接触到一个男人的身体,感觉有些怪异。
她重新将手伸到他胳肢窝下面,帮着他起身坐到床上去,那丝缎摸起来十分凉滑,她心里有些纳闷,捕快的日子这么好吗?都穿起丝绸了?
她正要出去,却听那人说:“你别出去了,进进出出不嫌麻烦?”
莫小碗一怔,呆呆望着他,他啥意思?
“背过去!”他命令。
莫小碗皱了皱鼻子,只得背着身靠墙站着,仿佛被先生罚站面壁思过的学生。
不一会儿,那人似乎换好了衣裳,道:“洗了给我拿回来,一件不能少。”
莫小碗转过身,嘟起嘴,将脏污的衣裳扔进了盆子里,气哼哼道:“说的好像我会将你的衣服拿去当了似的,又不值几个钱。”
男人眯了眯眼,眼底光芒闪过,莫小碗立即识相地闭了嘴巴,她不服气地扬起了下巴:“捕快了不起啊?捕快还不是要我给你洗衣裳?你要是学会好好说话,也许我还考虑让你多住几天。你要是一直这样,少不得给我扫地出门!”说完,不等他瞪眼,她一溜烟的就跑了。
“倒是溜得快!”裴远微微眯了眯眼,这小丫头看着呆呆的,倒是不算笨。
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浑身也舒畅了许多。
他转头望了一眼搁着一旁木凳上的汤药,依稀记得方才他昏沉之间是这丫头一口一口将汤药喂给他喝。
他双后交叠靠在墙边,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糟糕的空间,墙角堆满了柴草和杂物,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吱吱”的叫声,似有活物在窜动。
他身上盖的薄被上几个补丁和破洞,但却很干净,并不肮脏,带着太阳和青草的气味,也不难闻。
他抹了一把脸上,手里便多了一张薄薄的皮子,这是他易容的人/皮面具。这人皮,是真的人皮,活生生从人的身上剥下来的皮,做面具以假乱真,最好不过。
几点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原本微黄的皮肤在阳光下白的仿佛璧玉一般透明。
他垂下眼帘,重新将面具戴了回去。他此次被人偷袭滚下了山坡爬进了破庙躲藏,如今断了双腿,倘若被人发现真实身份,处境会更加危险。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浮出几个疑问,杀手是在夜晚下的手,他易容成捕快的时间很短应该没有人看到过他易容后的样子,那么一定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那个人会是谁?这个陈家村距离他跌落的山坡有多远?那些人会找过来吗?
外面很热闹,不是鸡飞就是狗跳,还有驴子嘶嚎麻雀争吵,同他曾经所在的地方,仿佛两个天地。他所在的那个地方,常常都是安静的,静的没有人敢咳嗽一声,静的滴漏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北镇抚司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也管不了,如今,他必须在双腿恢复前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外头响起小孩子的哭声,听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隔着薄薄的木墙,响起他熟悉的声音,是那丫头的。
“小瓢,你怎么回来了?”
莫小碗一脸惊讶地望着抹着眼泪的弟弟,他这个时候应当在学堂上课呢。
莫小瓢哇哇地哭,仿佛委屈极了:“姐,有人打我,我就还了手,先生说我打架,把我撵出来了!”
花大娘和莫奶奶听到哭声都赶了出来,作为家里的小心肝,花大娘和莫奶奶瞧着莫小瓢哭成这样心疼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两个都围过来,一个抚着他的背,一个擦他的眼泪,纷纷替他抱不平。
“先生怎么这样不分是非?你哪里伤着没?让娘看看!”
“这不是欺负我孙子嘛!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