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都督。”楚谣出声喊住他“这只是一张普通的藏宝图来源于咱们大梁的开国首富沈方并没有您要寻找的东西。”
她没说出“不死丹方”四个字在场知晓之人并不多冒然说出这种无稽之谈往后更会以讹传讹惹出更多麻烦。
宋亦枫原本没准备理会,却又觉得她的话可笑之极:“寇夫人,山河万里图是宋朝的沈方是我朝的,中间相隔了几百年。”
楚谣心知无论自己怎样解释,宋亦枫也不会相信她想拖延时间多拖一会儿,寇凛便多一些时间思谋:“那是因为真正的藏宝图并非原图而是沈方所绘之赝品……”
话说半茬脖子某处忽然一痛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尔后便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了。
她仰头看向大船上的江天屿,见他把玩着本该挂在腰间的蛊盅知道自己可能被他封了穴道。
宋亦枫果然也不在意,带着人准备登岛却又被挟持着楚谣的黑衣人喊住:“宋大都督在下只负责替你们抓住寇夫人,你们和锦衣卫之间的争斗,在下就不参与了,余下的钱……”
宋亦枫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阿靖。”
又一名戎装男人出现在楚谣视线里,从袖中摸出一个信封,当暗器一般抛了下来,被黑衣人接住。
楚谣凝视宋世靖,宋亦枫的二儿子,年前在京城行刺她父亲的,正是此人。
据寇凛说,宋世靖是宋家除了定国公宋锡之外,最长脑子的人。
黑衣人打开信封,抽出一沓银票。
楚谣看那银票厚厚一沓,五十两一张,有些奇怪。先前宋亦枫想要收买寇凛时,直接拿了一张十万两的巨额金票。
再看黑衣人数金票张数时,时不时用拇指沾一沾舌头上的口水,她明白了,银票定是浸过毒。
宋家人之前与他接触,应是发现他有这个毛病,如今用以杀人灭口。
楚谣说不了话,没办法提醒他。
但她身体能动,是可以制止的他的。
不过楚谣想不到任何制止他的理由,再说他已经沾了毒,制止也晚了。
“合作愉快,后会无期。”黑衣人数完银票后,塞信封入腰间的防水囊中,砍断锁链,放下小船,独自离去。
甲板上只剩楚谣一人,扶着船舷站立。
江天屿朝那远去的黑衣人扫了一眼:“大都督何必呢,我们天影内也有这样的人才,竟还劳烦去请江湖人士,多花银子不说,靠得住么?”
“江护法放心,靠得住。”说话的是宋世靖,抿唇一笑,“我们并不是信不过江护法,毕竟天影内有个内奸,至今都没有抓出来。”
“内奸在京城里,我手下的人,我都是很放心的。”江天屿说着话,收起蛊盅,拍着船舷从自己的船上,跃到锦衣卫的船上,将楚谣拦腰抱起,“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楚谣嫌恶的瞥他一眼,却也没有挣扎。
她走不了山路,肯定是要有人抱着她的。
“走。”宋亦枫留下二十人看船,带了将近百人登岛,其中有一位算命先生装扮的人,左手持着一个转经筒模样的铜质物,右手拿着一个罗盘,宋世靖对其极为恭敬,屈身在后,一连说了好几个“请”字。
而江天屿只带了十来个人。
一行一百多人,称不上浩浩荡荡,但也颇为壮观的直奔着溪谷而去。
溪谷中,众锦衣卫们还在发愁怎样破除洞口的木藤阵。
小河不懂五行阵,也就没跟着一起想办法,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驻足一地久久不动,他愈发感觉真的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若真的是动物,也不该是野兔野狗,起码是野狼野熊之类的。
“刀。”寇凛突然伸出手。
一名手下抽出绣春递给他。
寇凛解了兵器匣,扔给小河。又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肉疼着攥成一把金粉:“金克木,试一试吧。”
小河猜到他要做什么,急忙道:“让属下试吧,您的轻功比属下差多了!”
“横竖都是一句话,你就不能说的好听点?”以刀背将小河拨去一边,寇凛足下一点,借力跃入半空。
靠近藤蔓时,那墙藤蔓果然如同冬蛇苏醒,再度扭动起来。伸出触手,伸向寇凛的手腕脚腕以及腰部。
寇凛反应极快,挥手撒出金粉。
“滋”的一声,藤蔓冒出一丝烟,有退缩的意图,寇凛手起刀落,瞄准根部,连扎根的山体都被他砍下一大块。
其它伸过来的藤蔓,寇凛也是同样的办法,躲,洒,追,砍。
不一会儿,便将一整片木藤拆的干干净净,随后,一个不规则的洞穴大门暴露于众人眼前。
一众锦衣卫看直了眼。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昧着良心不得不夸他们家大人厉害,现在是真想往死里夸他,可包括爱乱说话的小河在内,此时此刻都不敢吭声。
一口气的功夫,他们家大人“啪啪”捏碎了好几锭金子,心头肯定正在滴血,谁开口谁完蛋。
寇凛落地后,果然一副快要窒息了的面孔。
绣春刀还回去,没等他喘口气,一名锦衣卫忽然道:“大人,小江来了!”
众人望过去,待瞧清楚人数后,脸色的血色都被抽空了。段小江他们本该在船上看顾夫人,此时全都跑来了,却不见夫人,九成出了事。
“大人,出事了!江天屿和宋大都督突然出现,夫人被他们抓住了……”
段小江没让他们失望,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与他们预想中的一模一样,然而下一句又惊了他们一跳。
刷刷,他们接连抽出兵刃,看向四周的眼神充满戒备。
小河的感觉是对的,自他们登岛,的确有人始终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皆是暗卫出身,竟无法发现此人的踪迹,足见其能耐。
“别管这盯梢之人了,大人,咱们先回去救夫人吧!”小河心急火燎。
“回去打得过?”寇凛站着不动,冰凉的眼神环顾四周,“等他们来。”
……
不多时,宋亦枫一行人便抵达了溪谷,一看到寇凛,就想起自己最疼爱的长子宋世钧被他活活冻死的场景,拳头都要攥出血来:“寇指挥使,别来无恙。”
宋世靖看向寇凛的目光,与他父亲如出一辙。
后排的宋家死士们速度出列,将近五十人,包抄起寇凛一行锦衣卫。
寇凛没理会他们,看向宋亦枫身侧的江天屿,不辨喜怒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会儿,最终落在被他打横抱着的楚谣身上。
楚谣说不出话,扭头与他对视。
寇凛见她没有损伤,微不可察松了口气的模样:“江天屿,你怎么着她了?”
“寇指挥使放心,尊夫人只是被我封了穴位,暂时不能说话而已,除此之外别无损伤。”江天屿还特意看了眼她的腹部,“但你若不肯配合,那就不好说了。”
“配合什么?”寇凛冷笑,“要本官束手就擒?还是饮刀自尽?”
“哪里可能,你若死了,你夫人也保不住。你不是傻子,我也并非信守承诺的君子。”江天屿笑着道,“你帮我们寻找宝藏,拖延着时间,或许还有机会翻身,你说是不是?”
寇凛眯起眼睛:“这不是已经找到位置了,还指着本官做什么?本官真纳闷,宝藏只不过是个传说,本官跑这一趟,本也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你们竟这般确定存在宝物,为此机关算尽,不辞劳苦?”
江天屿啧啧:“我家老影主自然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这藏宝地比帝王陵墓里的机关还多,正需要你这大梁第一聪明人来破解。”
“不敢当。”寇凛懒懒散散地道,“你们应该请的是盗墓贼。”
江天屿努努嘴:“寇指挥使身边,不就有一个江湖中一等一的盗墓贼?”
众人的视线聚焦在段小江身上。
段小江摊手:“我已金盆洗手许多年,手艺远不如从前,不入流了。”
江天屿没忘先前的仇恨:“麻风岛闯过我布下的重重毒障,偷走我的药人,你说你不入流?”
段小江讪讪一笑:“那不是我厉害,是你的毒障不入流。”
江天屿气白了脸,冷哼一声:“呵。”
寇凛嘴角轻提,神情显露出几分轻蔑:“江护法,上次逃过一死,不老实躲着,还要撞本官枪口上来?”
“说句真心话,我实在佩服寇指挥使精湛的演技,心里明明都一团乱麻了吧?”江天屿抬头瞧了眼昏暗的天色,“我早告诉过你,这海上不比陆地,变化多端,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有本事笑到最后。”
“行了。”宋亦枫皱了皱眉,不想听他们做这些无聊的口舌之争,看向山壁上那个不规则的洞口,也不知询问的谁,“是这个洞吗?”
只见一人形似鬼魅,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窜了出来,落在宋亦枫身边,指着山脚被砍断的藤蔓:“是的,先前这些藤蔓挡在洞口外,活的一样,连绣春刀都可以绞断。”
一众锦衣卫看向他,近几日在岛山上跟踪他们的,便是此人无疑了。
长着一张成年人的脸,身材却似五六岁大的孩童,是个侏儒,肉干般清瘦,难怪不易发觉。
宋世靖侧身让路:“赵天师。”
被几个宋家死士保护着,算命先生装扮的赵天师从后方走出来,低头注视手中罗盘,连连点头:“山为阳,水为阴,此地适不适合藏宝贫道不知,但却适合布阵。”
“寇指挥使,请吧。”宋亦枫指了下洞口,示意寇凛打头阵。
他很想在寇凛面前折磨死楚谣,让寇凛也尝尝滋味,再将寇凛给千刀万剐了。但眼下必须忍耐,稍后不迟。
寇凛没有出口拒绝,眼下的形势似乎也轮不到他拒绝。
他看向楚谣,见她一双秋水般的眼眸溢满了担忧,便温柔笑了下,示意她不要担心。
这笑容落在外人眼中,强颜欢笑的意味儿浓厚。
“小江,走。”寇凛招呼一声,取过自己的兵器匣,再度一跃,进入山洞中。
“你们机灵些。”段小江嘱咐留在外的锦衣卫。
“你千万保护好大人啊!”小河也忧心忡忡的叮嘱他,心道要是千机在就好了,千机的应变能力只比大人稍差点儿,他们远远不如。
段小江点了点头,追着寇凛飞身进入洞中。
“爹。”见宋亦枫准备跟上去,宋世靖喊住他,“里头不知是什么情况,不如让孩儿去吧,您在外先观望观望……”
“你留守在外,我进去。”宋亦枫打断了他,点了三十个亲信,连同那位赵天师,接连进入洞中,“江护法,你也来。”
江天屿将楚谣放下来,交由宋世靖看管,只带一人入内。
一柄重刀立刻架在楚谣的脖子上。
小河在对面喝道:“你们是多没自信?这么多人将我们包成粽子,还怕我家夫人一介弱质女流跑了吗?”
宋世靖微蹙眉,扬起手臂,动了下手指,示意收刀。
他看向那个洞口,内心忐忑,担忧着他父亲会有危险,毕竟寇凛狡猾多端。
可他父亲是个自负又固执己见的人,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信不过。
同时他也很想不通,就算有宝藏,他们宋家也没那么缺钱吧?
为何要冒着这般风险亲自出海?
肩膀轻松后,楚谣看一眼洞口,又瞧一瞧宋世靖的神情,见他眼眸里的狐疑,知道他并不清楚不死丹方的事儿。
天影与宋家接触这些年,他一直在外戍边。
他有疑惑,楚谣也有。
她不懂寇凛怎么一句也不和宋亦枫解释,告诉谢煊一直都在骗他。
……
外头天色已晚,洞内更是漆黑,宋家的人早有准备,是提着灯进来的,寇凛这才看清楚洞里的情况。
没任何特殊,就是一个坑坑洼洼不断向内和向下延伸的山洞。
“属下走前面。”段小江跳去寇凛前面的大石头上,从地上捡了不少小石头,取出几颗曲指弹向前路,确定没有机关陷阱才抬步,“大人,踩着属下走过的路。”
寇凛点点头,步步谨慎,同时与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宋亦枫低声聊天:“下官实在费解,宋大都督竟会相信长生不死这种荒诞之言。”
宋亦枫冷笑:“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以你贱民出身,都能在京城横行霸道将近十年,与我堂堂定国公府为敌,岂不比长生不死更加荒诞?”
如此羞辱之下,寇凛不见恼意:“下官是虚心求教,大都督不肯指教便罢,何必挖苦下官?堂堂定国公府气度何在?”
“我只是不解你为何费解,自古以来长生不死的传闻少么,有何稀奇?”宋亦枫倒真在意这份气度似的,回答了他,“何况对我来说,这点儿付出不算什么,宁可信其有。”
寇凛勾了勾唇:“这点儿付出?与天影合作多年,出钱出力,恶事做尽,如今您还大老远亲自跑来……”
宋亦枫打断他:“大老远跑这一趟,即使一无所获,能将你给宰了,为我儿子报仇,一雪前耻,也是值得的。”
寇凛唇角那抹笑意愈发浓郁:“那怕是要令大都督失望了。”
宋亦枫:“怎么?”
寇凛:“京城内您劳师动众的陷害下官,也没见下官丧命。说句您不爱听的,凭您的头脑,打仗还行,想要下官的命,怕是比得到不死丹方更难。”
宋亦枫:“京城规矩多,你身边又高手环绕。现如今你自己贪财跑来荒岛,即使我没抓着你夫人,就凭你带着区区十几个人,拿什么和我斗?”
寇凛:“人多欺负人少,赢也胜之不武。”
宋亦枫:“不好意思,我打了一辈子仗,只信兵不厌诈。”
寇凛挑眉:“巧了,下官也信。”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不见停歇。
一行人在段小江的带领下已经越行越深,腹地也越来越开阔,原本只能容纳两三人并肩的甬道,如今并排走五六个人没问题。
可惜脚下渐渐有了积水,段小江以石头原距离探路的法子已经无用,只能持着绣春刀鞘当盲人杖探路,走的愈发小心翼翼。
“咚。”当段小江的刀鞘捣在前方时,突然从两侧山壁交错飞射出无数箭矢。
“大人小心!”段小江旋身后退,挡在寇凛身前。
宋家人也纷纷上前护住宋亦枫。
“没事了。”等箭阵过后,段小江继续前进。
一刻钟后,前路终于豁然开朗。
这个山洞,就像一个被放倒在地的细口花瓶,一路走来都是瓶颈,此刻终于进入花瓶肚子里。
开阔的同时,再无前路。
“似乎走到底了。”段小江回头道。
“空的?”宋亦枫站在腹地四下打量,这十数丈长宽之地,空无一物,一览无余。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江天屿。
江天屿皱眉:“应该另有机关。”
宋亦枫吩咐手下:“找找看。”
五人保护着宋亦枫,其余人散开去摸索墙壁。
很快有人道:“大人,这块儿墙壁刻了字!”
宋亦枫拨开挡路的护卫匆匆上前。那些字,像是拿尖锐利器凿上去的,字体很小,而且歪歪扭扭,密密麻麻,不易分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是李白的将进酒,紧接着是白居易的长恨歌。
这是字谜?
众人都这样想,认真看着。
看着看着,那些字像是小蝌蚪在溪水里游来游去,越凝神想要看清,小蝌蚪游弋的更快。
突听赵天师大喝一声:“别再看了,这些字有古怪!”
宋亦枫陡然惊醒,心口“砰”的一跳,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晕晕乎乎,仿佛被人控制了心神。见心腹还有一些人陷入字中,也喝道:“醒醒!”
他这声厉喝威力十足,本可将人震醒,洞穴内却陡然响起一阵笛音,高高低低,断断续续,不成调子。
古怪的字体与诡异的音律相结合,双重冲击之下,连那懂风水阵法的赵天师都招架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宋亦枫功力深厚,勉强能撑住,但他带进来的高手多半吐了血,只剩下几个清醒过来。
单看墙上的字,宋亦枫原本还以为这是藏宝地原本就有的,但后起的笛音,却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洞中还有其他人?!
宋亦枫惊了一跳,看向传出声音的后方石壁,只见寇凛和段小江站在前面,手中并没有笛子,不是他们吹的!
再看寇凛和段小江的模样,并未受到笛音影响。
相比较寇凛的镇定,段小江满脸莫名,刚才他也想去看石壁上的字,却被寇凛给捂住了眼睛,拽着他后退,贴在石壁上。
尔后就听见石壁后方有人吹笛子,甚至可以听到吹奏之人换气的呼吸声。
他全身毛孔都吓的张开了,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认同了小河,怀疑有山妖作祟。
但一抬头间,瞧见他们家大人嘴角那抹惯常的、狡诈似狐狸般的笑容,段小江也镇定了。
不等宋亦枫质问,寇凛身后的石壁忽然裂开个口子,竟是一道石门。
“想逃!”宋亦枫出手去抓他,只迈出三步,便愣住。
寇凛并没有逃,而是拽着段小江挪去了角落。只见一个个手持兵刃的锦衣卫从他身后的石门里冲了出来,足有一百多人,几乎将整个腹地站满。
“大人!”见寇凛背着手漫步上前,锦衣卫们让开一条道,对敌也不忘请安问好。
“宋都督,您方才说您相信兵不厌诈,喜欢人多欺负人少?”语气轻佻,寇凛漫不经心的视线,扫在被围起来的宋亦枫一行人身上,“您现在不只人少,还都是些重伤之人了。”
“你、这是……”宋亦枫反应不过来。
此时,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持着笛子,也顺着锦衣卫让出的通道走上前。走到寇凛身边时,男人驻足,将笛子插在腰间,微微躬身:“大人再不来,我们就要饿死在这了。”
寇凛眯眼笑:“老白,外头那藤蔓挺吓人的,差点儿将我的手下给绞死。”
“无妨,我操控着,自然有分寸。”柳言白淡淡道。
谢煊一直将柳言白保护的很好,宋亦枫从前与他书信往来,并未见过本人,也不知晓身份,只认为是锦衣卫中人,怒极攻心:“寇凛,你早一步派人来了,拿走了宝藏,还故意演戏骗我!”
寇凛本要下令杀光他们,转身之前,想了想,微弯唇角:“宋大都督,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妨,本官的确提早一步派人来此,但这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岛。本官先前询问过金大老板,东南海域哪个荒岛人迹罕至,又有适合设伏的山洞,金大老板混迹东南海十数年,对这附近的岛屿了若指掌,着重向本官推荐了这座岛。”
柳言白接着道:“于是我就带人提前来此,设伏等着您。”
寇凛感叹:“为了让您确信本官财迷心窍,中了你们的计,本官带着夫人在海上受了一个月的罪。来到此地后,又带着手下满岛的转悠,整整折腾了六天,虚耗体力不说,花了本官多少钱您可知道?就门口的藤蔓阵,便耗费了四百多金。”
“原本此地我可以设个更高级的阵,根本不必刀兵相向,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你们的命。”柳言白指了指对面石壁上的将进酒和长恨歌,“大人为了省钱,才选了天竺摄魂术。”
“不是本官抠搜小气,主要是他的命,不值本官花费这么多。”寇凛在柳言白肩膀按了下,抿唇。
“你这奸贼!”宋亦枫被气的又吐一口血。
败军之将,寇凛不予理会,淡淡然拂了下衣袍下摆:“老白,走了。”
他转身,从石门出去。
柳言白也跟着出去。
宋亦枫被团团围住,冷汗淋漓,他本想和江天屿商量,却发现江天屿竟然不见了。视线快速巡睃,惊觉锦衣卫人群中站着一个满脸疤痕的男人。
宛如古木逢春,他的目光骤然一亮:“世非!我是你父亲啊……”
阿飞无动于衷,带上斗篷的帽子,转身追着柳言白走了。
诛杀宋亦枫,是天影的行动。
天影将他养大,出钱培养他,他不知宋世非是谁,也不想知道。
他是阿飞。
因那山洞甬道过长,腹地内的声音传递不出来,溪谷内的锦衣卫以及宋家人都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衣卫还被宋家人围着,他们的目光都凝固在宋世靖身边的楚谣身上。
纷纷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可能救下楚谣,杀出重围。
但敌我人数实在太过悬殊,围困他们的敌人非泛泛之辈,没有把握,不敢妄动,以免弄巧成拙。
“啪”。
突然有个小石头块儿从天而降,落在众人身侧的溪水里。
入水之后,腾起一缕白烟,因以入夜,视物较为模糊,无人在意。
稍后一阵“噼里啪啦”,像是下起了冰雹,纷纷砸进溪水里,“嘶嘶”腾起大量浓郁白烟。
“什么东西?”
“毒雾?!”
“别慌,快捂住口鼻远离溪边!”
双方都因恐慌而引起了骚动,楚谣不知这是什么,怕影响到腹中孩儿,忙掩住口鼻。
突地一只揽住她的腰,骤起的烟雾中,她以为是宋世靖怕起乱子丢了人质。但当她被抱起时,身体熟悉的贴合令她立刻分辨出是寇凛。
“是我。”寇凛低声交代了句,抱着她穿梭人群,跳去矮山上方。
如楚谣所想,宋世靖的确是准备扣住她的,可惜动作慢了寇凛一步。
“谁!”烟雾中看到一个影子抱走了楚谣,他抽刀去追,却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箭矢逼退回去。
烟雾来的快,散的也极快,但等散去后,溪谷内双方皆是目瞪口呆。
但见两侧矮山上,尽是手持弩箭和火枪的锦衣卫,居高临下,占据所有的有利地形。
小河一行被包抄的锦衣卫乐了,包粽子的突然成了陷儿,这滋味可真酸爽美味。
完全掌控局势之后,寇凛从不处理善后,抱着楚谣大步离开,头也不回:“小江,交给你们了。”
段小江抱拳:“是!”
心里明白他们家大人为何着急走,得赶紧给夫人解释,看夫人的模样,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楚谣的确满腹疑问,奈何喉咙依然发紧,说不出话。
双手紧紧环绕于他的脖颈,她安静趴在他肩头上,看着一排锦衣卫的侧影,蓦地瞧见一身黑衣、灰头土脸的柳言白。
心里多少明白了些。
……
寇凛抱着她走回船舶停靠的岸边,临近飘着三艘被锁链连在一起的船:他们的船,宋家的船,江天屿的船。
楚谣望过去,甲板上也都成了自己人。
一名锦衣卫官员慌忙来迎:“指挥使大人,他们留守于船上的刺客也全都制服了……”
“做得好,回头你们家陆大首领重重有赏。”
寇凛慷他人之慨,赞许的笑了笑,抱着楚谣跳上船,回到舱中卧房。
将楚谣放在床上后,他坐在床边,覆手在她还很平坦的腹部轻轻抚了抚:“儿子,有没有被吓到?别怕,论武功你爹打不过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斗计谋,你爹可谓是但求一败。”
不见楚谣有任何反应,他飞速抬眸看她一眼,眼底透着些心虚。清清嗓子,硬着头皮道:“谣谣,事情是这样的,我随爹一起回到麻风岛那晚,和老白商量好了……”
详细解释了一遍。
手从她腹部移到脸上,寇凛捏捏她的脸颊,叹气:“别恼我,这步棋走的险,我怕提前告诉你,一路你都会担心。再者,我这引君入瓮加瓮中捉鳖的计划着实考验演技,怕你演不好……毕竟这次对付之人,是咱们身经百战的中军大都督,我对他了解不算深,心中忐忑,甚至连小江都瞒着。”
楚谣不忙关心这些,先指指自己的鼻子和肚子。
寇凛会意:“那些遇水蒸腾的粉末,对身体没有害处,不必担心。”
楚谣放心了,嘴唇干燥,以舌头舔了舔。
寇凛起身倒水:“我原本不想带你来涉险,但芽里堡如今更不太平,我这一来一回至少两个月,放心不下。”
楚谣就着他的手一饮而尽,抬眸:“夫君,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完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寇凛将杯子放回去:“我不知道,只是山河万里图拿回来的太过顺利,令我有危机感。”
楚谣揪着两弯柳眉:“那也叫顺利?依我看,因为不是你亲自拿回来的,心里不踏实吧?”
“聪明。”寇凛莞尔,忽地想到一个严重问题,求生欲极强地解释,“别误会,我并非不信任爹,只是人各有所长,爹最擅长的是权术党争,阴谋诡计他没我在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