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杉反应过来连忙朝胸口看了一眼，轻轻舒了口气，复又看着拿着她中衣的宋浣溪神色震惊，“先生，孤是男子！”

黎杉简直不可置信，这个人行事为何如此大胆？抱来抱去已经算是极致，宋浣溪这是在干什么，她不知道他是男子吗？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事先穿好了里衣，否则事情只怕难办。

她现在想让这人知道她的另一层身份吗？她不知道。但潜意识里是不愿意的，即使她极力去忽视那种万一对方知道后会出现的她不愿面对的害怕情绪。

突然响起的微尖嗓音让宋浣溪一惊，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黎杉的声音。初听便觉得杉儿这把声音不够硬朗，夹杂着些许女气，她却也能几理解，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声音都这样，如今一提高声音倒更是女孩子气了。见人凤眸大大睁着里面满是震惊，早已不复平时的冷漠老成，她不禁莞尔，手上动作却也没停。

“宋家向来不讲究这些，在渝州本家，我婶婶去世的早，叔叔身体不好无法自理饮食起居，便一直是我堂妹照顾。”

黎纱僵着身子听她说话，一动也不敢动。

“我拿你当弟弟，我记得第一次抱你时便已经说过这个问题。我以为你已然习惯，现在看来还有的磨。”宋浣溪笑着瞥了他一眼。

黎杉看着那打趣的温柔笑意，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就松了下来，她偏过脑袋，任由这人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似的往她身上套衣服。

“以后呢，要洗澡就让银霜来叫我一声，我不给你洗，就只是抱你进去再抱你出来，给你穿衣服，好吗？”

黎纱耷拉着脑袋，缓缓点头。

“好了，外衣穿不穿？杉儿可是要歇息了？”

黎杉抬起头看向站起身的女子，嚅了嚅嘴唇却没说出什么，最终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陪我……”

见宋浣溪眼睛猛地一亮，她不自然地撇过脑袋，“下会儿棋吧。”

她似乎越来越无法抗拒这个人的眼神了。

“固所愿也。”宋浣溪温柔笑开，屋外等着的明月见状快速去书房搬来棋具铺陈在案。

这次没等宋浣溪抱，黎杉自己推着轮椅过去了。宋浣溪看着捂嘴偷笑的明月，不无失望地摸了摸鼻子。

然而没过多久她悠闲陪玩的心思就没了，只因她发现小皇子的棋弈得真不错，也就随心夸了出来，语气饱含欣赏。

“甚善。”

黎杉落下一子，漫不经心道：“任何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自己和自己下几年也能像我这样。”

她说完自己却先怔住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宋浣溪，她似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向这个人诉苦和抱怨了，这到底是好事坏事。

宋浣溪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得心疼，心疼他下得一手好棋的原因，心疼他如此冷厉的棋风，也因此完全没注意到黎杉这次竟然没有自称孤。

她柔声道：“以后我会陪着你，无论是下棋还是作画，你都不用再一个人，我虽不说集天下名家之大成，却也足够与你探讨对峙。”

黎杉看着一脸温柔的人，心中陡然生起一种隐秘的甜意，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挺不错。

屋外风声鹤鹤，屋中一盞明亮烛光，两人相对而坐，静心对弈，竟是无比的安宁祥和。

黎杉已经快要分不清楚这样的情形是梦是真了。

直到对面的人优雅地伸了个懒腰，她才惊觉夜已经深了。然而对面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败她兴致的意思。

黎杉将指尖的黑子放回盒中，“不下了，明天再下吧，我有些乏了。”

“嗯？”宋浣溪一怔，见人揉了揉眼睛，便宠溺站起身，“好，我抱你去床上。”

黎杉意外地配合点点头，直起身子等她抱，宋浣溪简直受宠若惊。等将人放到床上，本想就势帮他脱了外衣，但料想这人不会愿意，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好好休息。”

黎杉却在这时拉住她的衣袖，她低着头，宋浣溪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觉得一定是黯然的。

“以前，一直是绿珠扶我上床，绿珠服侍我洗澡。”

宋浣溪心顿时破了个口子，弯下腰拥抱了他。

“以后你有我。”

终于将人哄睡后，宋浣溪才放心离开。

刚关上门却见管家正站在阴影里，神色幽怨。

宋浣溪笑开来，安抚这位关心她的老人，“千伯，我知道你的担忧，但……”

脚步声慢慢远去，管家和宋浣溪的声音再听不见。

黑暗中，黎杉睁开眼睛，她眼里满是迷茫和新奇。然后突然地，她控制不住地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