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了点头,“先看电视呀,等会饿了,再尝一下刚烤的餐包,豆沙馅儿的。”
梁慧生也坐了下来,三人一起看元宵节特别节目。电视里,主持人衣着端庄而肃穆,台下观众席却空无一人。
自疫情在武汉爆发之后,作为国家心脏的首都也采取了极为严格的城市管控措施。
随着全国各地都出现了疫情病例,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毒抗疫战关乎整个国家的卫生安全,关乎这所有人的民生命脉,也牵动着全国上上下下十几亿人民的心。
今晚的节目以诗朗诵、歌曲为主,一切从简,没有大办。一向爱热闹的邹邝楚也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中也安静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北京市高中本该开学了,但疫情影响之下,开学日期一拖再拖。
邹邝楚坐在两个人的中间,邝东在左,梁慧生在右。
邝东隔着他,瞟了眼她的反应。
客厅灯带光线细微,电视里的舞台效果绚烂。两种灯光交错,叠落她标志的轮廓和蓬松的发丝上。
她叹息道:“要等疫情过去,恐怕还有好几个月……坚守在一线的人太辛苦了……”
闻言,邝东把目光一挪。
电视里年轻的男医生依依不舍吻别他的爱人,转身就返回到工作的岗位,一无既往。屏幕上的光影流转印在她脸上,眼眶似乎有了反光。
他起身到茶几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走到她的身边。
她诧异了片刻,接过来后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邝东对着邹邝楚:“我们走吧。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网课。”
他声音听起来还算从容不迫。
许是假期即将结束,密集的网络课程让邹邝楚收了心,他难得顺从了他哥,“姐,我们先回去了,谢谢你今晚的款待。”
“这就要走吗?那等一下,我做的餐包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你们拿回去一些吧。”梁慧生吸吸鼻子,也站了起来。
她刚刚无声低泣过,说话的声音不甚清朗,还略带着低沉沙哑。
梁慧生疾步去餐厅,拿过来餐桌上封好的餐包。邹邝楚欣然接了过来:“谢谢,姐,晚安。”
随后,她送他们到玄关。邹邝楚似乎能够感觉到徘徊在这两个大人之间的低气压,他说困了,先回家了,遂溜之大吉。
邝东:“你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
梁慧生定定地看着他。这一回,她的目光坚定而有力,终于不再躲闪。
她舒了一口气,“邝东,我们还是聊聊吧。”
疫情之下,梁慧生能感受到她日益增重的的心理敏感。越是大灾大难面前,身外之物变得无足轻重,这两天她甚至消极怠工,不想工作的事,反而轻而易举地想起他。
梁慧生觉得,她不应该继续可耻地逃避问题了,解开心结,她的生活才能回复到正常。
邝东沉吟。梁慧生松口提出谈谈,那么今晚他们必然会谈很多,关于当年,关于为什么。他答应下来,二人又回到了客厅,对面而坐。
“今年的疫情,有些难以料想。”梁慧生起了头。
“嗯。”
“我们拍《青蛇》是哪一年?”
邝东道:“09年。”
拍完之后他们确认关系,随后是一年热恋,十年分离。
她一叹:“过去那么久了。”
“……嗯。”邝东闷声,“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梁慧生表情平静,给他倒了杯茶,“今天就不要说对不起了,说说原因吧。”
她猜想过许多种邝东离开的原因。毕竟他是初恋,最难忘也是初恋。任凭她再怎样豁达开朗,大大咧咧,但骨子里也曾少女怀春。到底,梁慧生还是在乎的。
邝东整顿一下心情,轻声道:“因为家庭变故,那年母亲去世了。”
她有些失措,无意问到他伤心处。
当年邝东不爱跟她介绍家里的事情,但分开之后,梁慧生或多或少听过他的家境不好。她未曾知,原来邝东母亲的去世是在那个时候。
“对不起,闻到痛处。”她顿了顿,又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把事情都安定之后,再来找我,怎么至于走到那一步。”
“还有些别的变故。那时候,我面临的东西太多……终归不是你对的人,会耽误你。”邝东的用词很谨慎。
那个时候不是,现在飞黄腾达,名利双收就般配了吗?
梁慧生从他模棱两可的解释里听出几分滑稽来,她踱到落地窗前,不紧不慢道:“那你什么时候把事情处理完的?”
“四年之后。”
四年?已经过去十年了。区区四年而已,他时至今日还不肯与她讲明白。
她转过身来,气极反笑。
邝东看着她清丽的面庞,脸色虽然有微变,但语气仍然温和:“过去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在我的立场,离开你,我并不后悔。”
当年他们云泥之别,他是沟渠里最污秽恶臭的泥沼,她是照向沟渠的明月光。
时至今日,邝东功成名就,即便梁慧生只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话剧演员,她也依然是他心底那株高不可攀的玫瑰。
梁慧生轻轻一笑。当年就是他做错了,竟然还用不后悔这样的话来开脱!
“你不想解释清楚吗?能让我回心转意的那种?”她语气轻佻起来,兀自牵起来他的一只手。
女人的手指柔若无骨,温柔散漫地滑过邝东的手背。
这曾是梁慧生撒娇的惯用本领。轻轻地牵着他的手,或眨眨眼睛露出娇媚之色哀求,或柔声慢慢地同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