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笕利再来给幸村送作业的时候,总要跟他聊上一会儿。
他们互相给对方“负担”。
幸村大多是在说今天做了什么治疗,想快点好起来去打网球。
笕利大多是在说以前练拳击的事,或者第N次抢占云雀老大位置失败。
她从来没有对一个外人说过那么多话,讲了很多跟妈妈都没讲过的故事,一旦开始有些上瘾,只需要倾诉着自己的内心就好了,不需要去在意对方的感受跟反应。
有时候待得时间有点长,会碰到幸村的父母跟妹妹,一来二去就跟他们变得熟悉,笕利没有暴露自己可怕的一面,他们都觉得笕利是个漂亮温柔、能逗幸村笑的好姑娘。
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笕利一讲自己的事,幸村就开始憋笑,有时候捂着嘴低下头,发丝遮住脸,无声地笑到发抖,第一次笕利还以为他在哭,过去一看才知道他是在笑。
她莫名其妙极了,完全不知道哪里好笑,她只不过是在讲自己挂在树上一整天的事。
后面几次笕利讲到自己的悲惨经历,他又在笑,她只能认定他笑点奇低脑子有病。
今天的聊天任务完成,笕利拿起包准备走的时候,正好碰到幸村妈妈,她跟她打了声招呼告别:“阿姨,我先走了。”
“好,路上小心哦。”幸村妈妈看着她离开,再看向自己的儿子。
她的视线扫过儿子消瘦苍白的脸颊时心中一涩,看到他脸上残留的轻松笑意时,心里又好受了些。
幸村精市一直是她的骄傲,从小到大都那么优秀,永远不需要父母操心,就能把一切做到最好,直到这次生病,她只能看着儿子脸色变得苍白,眉眼变得忧郁。
这个时候他仍旧是懂事的,安慰着父母自己很好,不露出一丝的抱怨与难受,可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去给儿子掖被子,才发现他脸上的泪痕。
幸村妈妈当时看着月光下儿子的睡颜,心如刀割,他才十三岁啊,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生病的是她。
她跟丈夫每天每天都在想,怎样才能帮助儿子,可是他们发现面对疾病,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幸村很沉稳很懂事,他会在深夜里自己默默地哭,会在疼痛难忍的时候咬住牙坚持,但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幸村妈妈很感谢网球部的各位,他们总是有空就来陪幸村,告诉他会一直等着他,期待他快点痊愈回到他们之间。
她也非常感谢笕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她能感受到儿子精神上的重担有一个人帮忙承担。
“笕利真是个好孩子呢。”她感慨。
幸村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着摇摇头,“我以前跟她很合不来。”
完全地合不来。
就像笕利觉得幸村这种人棘手一样,幸村也对笕利这种人很为难。
横冲直撞地、不按理出牌地,是他掌控不住的人,虽然有趣,却也敬谢不敏。
“现在合得来吗?”幸村妈妈揶揄着问。
合得来?其实也算不上,他们现在的关系更像药。
幸村想起笕利有次感叹:“我们两个像是对方的垃圾桶一样。”
垃圾桶吗?幸村不赞同,明明更像药,像是对方的特效药。
时间步入十二月,606还是没有回来,笕利开始怀疑它跑了不回来了,如果它不回来了,自己之后还会出意外吗,不过这个想法很快消失了,因为她还能唤出光屏,现在这块屏幕就像是人质一样,感觉有它在,606肯定会回来。
十二月,除了圣诞节、新年、本学期的最后一月这些特殊含义,还是笕利的生日。
今年她的生日在周日,美织提前几天开始计划,一下问她要不要请朋友到家里开个生日party,一下又问她要不要去温泉旅行,笕利都拒绝,她只想跟妈妈待在家里。
生日的前一天,笕利睡得很早,第二天起床才看到柳在十二点的时候给她发了祝福消息。
柳:生日快乐,有礼物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