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才是死路一条!还是说,你真打算这样窝窝囊囊、躲躲藏藏过一辈子?!”纵然姬丹一贯温和的性情,对于对方如此不知好歹又冥顽不灵的态度,也着实气得不轻,“樊於期,你不是小孩儿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耍什么性子!是,阿政在这件事上的确过分了,可他也是受到了蒙蔽。现在不是追究你们两个谁对谁错、谁欠了谁的时候,你既知黄金台牵涉其中,就应当知晓此事并不简单。你最需要的不是仇恨,不是颓废,而是尽可能去掌握主动,你明白了吗!”
樊於期怔了怔,片刻后,扯了一下嘴角:“你说的主动,就是让我回去自投罗网?澄清……说得好听,现如今我和他之间早已隔着深仇大恨,就算我回去,你觉得他还会愿意听我解释?”
“会!”姬丹点了点头,笃定而坚决,“只要你说,阿政便会听。”
半晌,樊於期偏过头,漠然望着窗台:“你倒是对他挺有信心……”
“我算计、欺骗他那么多次,把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他却仍愿意原谅我,接纳我……你和阿政从小到大患难与共那么多年,在他眼里,你是唯一一个值得他以身家性命交付之人,你们之间的情义是无可替代的。你可知,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不够信任、不够坦诚,才让误会越来越深,最后不可挽回。只要你将自己所经历的种种原原本本说清楚,他会相信你的。”姬丹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好似脱了力一般。
樊於期是青莞深爱之人,于情于理,她都无法袖手旁观。
除此之外,姬丹还存有一份私心保下樊於期,也就等于让阿政身边多一重保障。
樊於期垂目良久,看得出他在犹豫、在挣扎,然而最终却摇摇头道:“不去。”
“为何?!如若你还是放心不下,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咸阳。”
姬丹话音刚落,门一开,荆轲不知何时正站在门边,面如冷铁:“不行!”
姬丹当即怔住,眼睁睁看着荆轲略重地关上房门,接着旁若无人、大步流星地来到面前,二话不说扳住自己的双肩。
“荆轲,你……”姬丹吃痛地皱眉,一抬头对上迎面而来那几乎要灼烧起来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荆轲生气了。
“你听我说,其实我……”
说什么呢?
这一路上都是荆轲在保护她、照顾她,直到进了黑风寨,日子才算安定了一些……可现在她却要自作主张回去,荆轲能没有怨言吗?!
察觉出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荆轲连忙松开了手,语气依然冷硬:“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他去,你不能走。”
樊於期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逡巡了片刻,未等姬丹表态,便开口道:“你们俩不必再争,我是不会去见嬴政的。”
“樊於期!”
姬丹仍试图力劝,却被他生生打断:“我已决定,你也不用多费唇舌劝我。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姬丹和荆轲就这样被“请”了出去,荆轲自然没什么,这是樊於期自己做出的选择,之后的路也是他自己走,与旁人无关。
可姬丹却不这样想,之后几次上门,也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没能说服樊於期,她的心就一直不上不下吊着,很不舒服。
高渐离看出了异样,便追问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却都是含糊其辞,弄得他十分不爽,连呼不把他当兄弟。
眼看着又过了三日,樊於期身体痊愈,遂提出辞行。
高渐离倒也颇为大气,命人为其准备了银钱干粮衣物等足足两大包,又牵了匹好马打算送给他,然而被樊於期谢绝,只带了些干粮便上路了。
对不起,青莞……我终究还是太没用了,保不住你,也护不好他。
姬丹伫立在山门外,望着那孑然而去的高大背影,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认定的事,无论旁人如何劝说,都是听不进去的。此番能够放下对你无端的指责与仇恨,已属不易。至于他和嬴政之间的恩恩怨怨,恐怕也并非一两句话能说得清……”一旁的荆轲蓦然开口,见姬丹似是郁郁寡欢,轻轻叹息了一声,“这里风大,回去吧。”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过柔则靡、过刚易折,樊於期此人性情太过倔强刚烈,君臣间走到这一步也是必然。
随着樊於期的离开,黑风寨恢复了寻常的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齐国即墨,正悄然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