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大厅的时候,叶颂眼睛尖,瞧见了熟人,立刻挥手打招呼:“班长,你也到这儿送病人?”
新上身的急救制服明显有点儿不合身的院前急救新人也跟她挥手,还朝贺勇点头:“贺老师,你们也在呀?”
几人走近了,叶颂奇怪:“你们等什么呢?怎么不走啊?”
班长无奈地摇头:“压床啊,等着床位空出来呢。”
所谓的压床是指病人送到了医院急诊,但是急诊科没有床位,病人又必须得躺着抢救接受进一步治疗,于是只能滞留在120的担架床上,等到医院的床位空出来,才能转移病人。
在这个过程中,120急救小组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叶颂有些惊讶:“那你们的病人还挺急的呀。”
“怎么不急呀?醉得人事不知,都已经晕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个中年女人手里头拿的单子过来问:“在哪儿办手续啊?这个大夫怎么能站在这儿不动?你赶紧去抢救我丈夫呀。”
仁济分站的急救小组一瞧见人,都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哎哟,居然还是位熟人。
班长明显有些崩溃:“我们是院前急救,现在到医院了,由医院的医生接手处理。这是最基本的规矩。”
“什么规矩呀?你不是大夫吗?你是大夫,你就得救人。你见死不救,你对得起这身衣服吗?”
班长急了:“你还是他老婆呢,我们问你病情,你一问三不知。”
眼看着两边就要吵起来,顾钊赶紧拦着:“去那边,赶紧办手续,手续办不好,药都上不去。”
那中年女人这才恶狠狠地瞪了眼被她盖上不负责任戳的男医生,气呼呼地走了。
班长脸涨得通红,跟自己的同行抱怨:“你们说,有这样的吗?就知道是喝了酒,其他的问什么都不知道,连什么时候摔的都不清楚。这还是人在家里头呢。我抬人下楼的时候,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当场闷死了。”
叶颂赶紧安慰他:“算了,他家就这样。你别看他老婆对我们恶狠狠的,被她丈夫打耳光的时候,她滋都不滋一声,还不准别人管。顾老师跟贺老师中午也抬了他,他把我们当猴耍,抬下去以后又说没事不肯去医院。中午他还吐了我一头一脸,我用的半瓶洗发水都觉得自己头发上有味道。你好歹没挨吐,知足吧。”
班长这才大口喘气,眼睛红红的:“说个实在的,我倒是希望他能吐我。右下肢巴氏征阳性,右上肢肌力明显下降。”
叶颂惊讶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他偏瘫了?”
那头急诊科的大夫已经在喊:“周成旺的家属,周成旺的家属在吗?”
顾钊伸手拉着人问:“怎么啦?我朋友当班送过来的病人。”
急诊大夫满脸无奈,抓着手里头的片子示意顾钊看:“颅内出血,皮下血肿。估计是喝高了摔了头,家里头没注意。”
急救小组坐上车回急救站的时候,叶颂还听到了急诊里头传来的哭声。那个醉鬼的妻子正瘫在地上一边打自己的头一边嚎啕大哭。
急诊医生在旁边急得够呛,一个劲儿催促她赶紧通知其他家属过来。这人得转外科急救了,搞不好要开脑袋瓜子的。
叶颂靠着车椅,喃喃自语:“要是他白天住院就好了。”
起码留院观察的时候,他继续喝酒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那么说不定不至于摔得这么严重。
司机赶紧喊停:“算了吧啊,他要是在医院里摔成这样。你看着吧,就他家的做派,肯定把责任全都推到医院头上。”
顾钊也点头:“管不了的,我以前还碰到过肝硬化的老头子都已经住在病区里头了,不让他碰酒,他就偷我们的医用酒精喝。”
叶颂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瞪疼了:“他还能这样啊?”
顾钊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干久了这行,你就会发现什么人什么事都可能碰到。”
叶颂脑洞大开:“这回他恐怕再没机会打他老婆了。”
话说出口了,她才感觉毛毛的,自己的说法好像意有所指一样。
前头的司机师傅却摇头:“那可不一定。我还见过瘫在床上,直接一碗热粥将老婆烫了满脸包的。”
叶颂大惊:“他老婆干嘛不跟他离婚?”
“离什么婚啊?人家说了,不能叫人戳她的脊梁骨,说她没良心。”
顾钊在边上摇头,这种事真的没办法。外人都不好插手,否则落不到好,反而一身骚。
他转头看贺勇:“呀,你怎么不说话?看什么呢?”
贺勇瞧着外头的夜市摊子,现在正是吃小龙虾吹啤酒的旺季,到处都是推杯换盏的人间烟火。
他迟疑道:“你们说我们今天晚上算不算是碰到了醉酒病人?”
一般晚班第一位病人决定了此后病人病情的走向。
车上的其他三人异口同声:“你闭嘴,别乌鸦!”
来什么都不要来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