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弦闻言,头垂得更低,下巴都贴上了衣襟,强撑着脸皮给姜灼华行了个礼,转身迈着小碎步朝宋照和走去。 她虽然被姜灼华说得委实挂不住脸面,但是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宋照和在一起,这点子不适,便很快被喜悦取代。走到他面前时,思弦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爱意和激动,羞红着脸,细弱蚊声得开口唤道:“宋哥哥……” 姜灼华见此,便觉这段孽缘算是了结了,委实也不想多跟他们周旋,扶着桂荣的手站起身,对门外的小厮吩咐道:“帮宋公子将聘礼抬出门。” 说罢,转身便往内室走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宋照和。 眼看着姜灼华就要绕过屏风了,方嬷嬷焦急地看了宋照和一眼,腹热肠慌的冲姜灼华喊道:“姜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塞个婢女给我们家公子,就想把婚退了?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了不起,做女人就不能气度大些?跟个丫鬟置什么气?” 姜灼华尚未来及转过身,桂荣便扭头单刀直入的呛道:“你这疯狗不要乱咬人,是你家公子先干腌臜事。拿我们小姐当什么人?他和思弦奸/情的挡箭牌吗?不退婚等着和一个婢女共侍一夫吗?宋公子什么身份的人都吃得下,我们小姐可不会作践自己。宝子哥你快些,赶紧将这些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多放一会儿都嫌脏。小姐,我们走。” 姜灼华展颜一笑,骂得痛快! 方嬷嬷是宋照和乳母,这些年在宋府颇有资历地位,多少年没被人这么呛过。只见她怒目圆睁,指向桂荣的手,气的发颤:“你、你、你……” 然而,桂荣那厉害的嘴皮子岂会给她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你你什么你?说你还不服气了是不是?怎么着,觉得你家公子做的有理了?我今儿回去就给你烧柱高香,盼着你家老头子改明儿也让你当个挡奸/情的,看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理直气壮?” 姜灼华一笑,未曾转身,开口接道:“桂荣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像方嬷嬷这般的人物,气度大的很,对人家来说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了不起。别说理直气壮了,想来人家欢好的时候,她还能给她家那口子守门儿呢。” 桂荣闻言一怔,小姐说头一句话的时候,还以为是要训斥她呢,没想到居然是和她一起怼了回去,想来真是气急了。桂荣心头一喜,越发得意,看着姜灼华灿烂的一笑:“小姐说的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能说出这种话的女人,心胸海量,怕是能装得下百八十个小妾呢。” 主仆俩一唱一和,气的方嬷嬷险些晕厥过去。她卯足了劲儿,正欲骂姜灼华身为世家小姐说话难听,却见宋照和满脸的嫌弃,蹙眉不耐烦道:“嬷嬷你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吗?” 姜灼华不屑的一笑,头都没回,扶了桂荣的手继续往回走。 宋照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闷得慌,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面前低眉顺眼、满脸娇羞的思弦,更觉得烦闷。 思弦虽说曾经也是高官之女,可现在却实实在在身在奴籍,这个节骨眼让他带着聘礼和思弦离府,无疑就是坐实了他因与未婚妻婢女有染,而被未婚妻退婚一事。这要传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日后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他虽喜欢思弦,若换做是往常,带走也就带走了,但是今日却偏逢姜灼华退婚,一边儿被退了婚,一边儿带个婢女回去,任谁都能猜到这其中的微妙,怕是会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这个靠举荐为官的大环境里,一个男人的名声威望,与前程紧密挂钩,和其要紧? 且皇帝忌讳强强联手,他身为太子表弟,自是不能娶高官家的小姐,但是太低的门楣又与他身份不符。遍观京城,身为怀瑜翁主外孙女,家中男丁手中又无实权的姜灼华,是他妻子最合适的人选。 取舍明晰,宋照和心下很快就有了计较,这个婚,无论如何不能退! 他看了看思弦,即便心头喜爱,但这点子喜欢与自己前程相比,委实微不足道。 念及此,他狠下心,目光从思弦面上移开,恢复气定神闲的模样,对着姜灼华的背影朗声道:“姜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姜灼华站住脚步,侧头问道:“哦?我误会了什么?” 宋照和微微一笑,坦然道:“小姐方才说思弦是我青梅竹马?这话听得宋某一头雾水,姜府的婢女,宋某能从何处识得?怕不是这婢子故意编造谎言说与小姐听,企图坏你我婚事?” 左右他和思弦的事没有证据,今日抵死不认,旁人又能说什么? 此话一出,思弦咻地抬起了头,看向宋照和,方才还羞红着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尤其那双大眼睛,瞪得宛如见了鬼。 姜灼华闻言,转过了身子,重新上下打量宋照和一番,她果然还是低估了宋照和的脸皮,居然能厚到如此地步。 当初将锅甩给她,今日又将锅甩给思弦,这事情做得倒是一脉相承,呵,是他的行事作风。 不等姜灼华开口说话,思弦率先开了口,难以置信的问道:“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听思弦又说话,宋照和心头一阵烦闷,将他害的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敢问。宋照和只得耐着性子,维持着那副不知情受害者的模样,对思弦道: “这位姑娘,在下与你素未相识,你何故要坏我姻缘?在下听闻,素有不少如姑娘身份的女子,想尽一切办法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在下能理解姑娘做婢女的辛苦。但恕在下之言,在我这里,姑娘需得收了这心思。在下心悦之人乃是姜小姐,非她不娶。” 思弦颓然的一笑,这回似是真的接受了宋照和所言,大眼睛里的失望之色,叫人望之心碎。 她反应了片刻,终是难以自抑的落下了泪水,心里莫大的痛叫她忘记了身在何处,恍如这厅里只有他们二人,她自顾自的向宋照和质问道: “我与你自幼相识,十四便委身于你,你你口口声声答应我要拉我出苦海,口口声声说娶姜灼华是迫于父母之命,你真爱的人是我!可是为何今日,你不必再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带我走了,你却要说这种话?甚至否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的情意,你怎能说否认就否认?” 宋照和闻言愈气,真是个不开窍的女人,见识短浅,但听他语气微含怒意,话里有话道:“你莫要再瞎编乱造,难道想看着我前程尽毁?” 眼前的变故,姜灼华都看愣了,心潮不由澎湃起来:狗咬狗唉,须得快快坐下看戏。 想着,扶了桂荣的手,走回原前的位置坐下,端起茶盏,喝茶接着看这俩人之间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