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好太阳后,便是连着小半月的阴雨,爹爹并未再为难阿蒙,也没再拦着阿蒙不同她见面,只是母子二人见面的时间总归是不如从前长久了。
阿蒙跟着哥哥学了不少诗文。
哥哥的学问,当年在清河也是很好的,若非身体缘故,现如今他应在京城大展拳脚,而不是在这里,教一个孩子认字识书。
“阿蒙喜欢这里吗?”爹爹不许阿蒙同她一起睡,可夜里阿蒙总要来同她亲昵一番再回自己房间。
阿蒙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然后撅着嘴道:“喜欢,也不喜欢。”
“为何又是喜欢又是不喜欢的呢。”
阿蒙便掰着手指头,似要一桩桩一件件的悉数数给絮絮听:“舅舅待我很好,可是阿公待我很凶,舅舅教我读书识字,他的学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广阔,我十分喜欢他。可是阿公不让我与娘时时在一块,我便不高兴,阿蒙想同絮絮长久的,时时刻刻都在一块,想听絮絮给阿蒙唱摇篮曲。”
他眨巴着眼睛,瞧得人心都快化了。
絮絮取出手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擦去阿蒙脸上的饭渍,丫鬟说小少爷吃完饭不给收拾就一路小跑着前来寻大小姐了。
可见这孩子是多么黏大小姐。
絮絮笑笑回她:“是啊,自小就是我一个人拉扯大的,自然是跟我亲。”
“阿蒙,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好不好?舅舅的学问很好,你要好好的同他学,但是舅舅的身体不好,你不能时常缠着他,让他误了休息。”
阿蒙一一都应下了。
“可是娘,你呢?”
絮絮笑弯了眼睛,捏了捏阿蒙的小包子脸:“阿蒙在哪儿,娘就在哪儿。”
“絮絮,拉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是小狗!”
“好,那阿蒙也要答应娘,以后吃了饭不可以再这么跑了,会肚子疼的。”絮絮用额头碰了碰阿蒙的额头,母子两个玩的不亦乐乎。
翠屏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大小姐,小少爷该休息了。”
从前彩屏最是胆小,为人也热情活泼,翠屏是彩屏的姐姐,可两人的性子却是全然不一样似的。
照顾阿蒙的侍女在絮絮的示意下终是将舍不得离开的阿蒙带了出去。
翠屏灭了外头的两盏灯,转头便要出去。
“我对不住彩屏。”
翠屏一回头便瞧见絮絮跪在地上,实打实的磕了一个响头,她还要磕下去,翠屏跑前去拦住了,手抖得不成样子,却没有哭。
“不怪小姐,这都是......这都是下人的命。”
无尽辛酸,都在一句话里,絮絮听着只觉得心如被剖碎一般。
凡人纵有千般能耐,也耐不过天命。这是最可悲的,比翠屏恨她还要可悲。
“我晓得你心里怨我,若不是我,彩屏不会死,可我只说一句话,害死彩屏的真凶我知道是谁,若你愿意,咱们俩一起,有朝一日我定要她偿命。”
“还有,我与彩屏,与你们的命,其实并无分别。”都不过是,不由自己罢了。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奴婢翠屏,为了大小姐您这一句话,甘为马前卒,刀山火海,都陪着小姐您一起。”翠屏跪直了身子,朝着絮絮便是一个响头。
是同意了。
看起来到底还是爹爹老谋深算些,从要她回来那一刻起,便计划着筹谋好一切,天衣无缝,只等她入瓮。
这便是爹爹最高明之处,他自己个儿的一句不发,却把别人后路封死,再差遣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言,直到达成自己心中所想。
“哪儿用得着上什么刀山火海呀。”絮絮苦笑了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来。
“我要做的,不过就是进宫去陪着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一辈子罢了。”
多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