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回府(1 / 2)九重春色首页

崔演只长了絮絮一个时辰。

娘怀着他们时,絮絮便蒙受哥哥的照顾。

人家说双生的孩子多半难以成活,这话不真,但也不假。

哥哥从生下来就带着病,就连在家都要用布挡着外头的风,爹爹请了最好的工匠,替哥哥布置了一个最好的院子,那院子既亮堂又保暖,保管叫哥哥吹不着一丝的冷风。

崔恕将她安顿在马车里,自己带着卫队抱着阿蒙骑马戍卫在四周,说是为了保她安全,可明眼人心知肚明,这群人防得水桶一般就是怕她跑了。

絮絮一撩开帘子,崔恕便紧紧盯着,这样盯得人头皮发麻,絮絮索性闷在马车里,不吭一声。

也不晓得周遭的邻居知道她走了,是作何反应。

真是走得匆忙。

临行前统共只见着王婆婆一个,崔恕塞了大把的银子给她,又加以恐吓,想来这会应该同她一样,举家搬迁了。

她还记着王婆婆那愧疚的脸。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邻居,可絮絮觉得自己怪不着人家。

这世上有强权,有天灾,有人祸,活着便已是万幸。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阔别了扬州城的春日,心里头总有些不得劲,这一路上崔恕防她防得厉害,一日里只让她见一次阿蒙。

清河,离扬州城无限的远。

远到她同薛辞,都自认为是天涯海角,崔家人再也找不到。

薛辞,薛辞。

她摩挲着脖子上挂的玉坠,成婚时薛辞亲手挂在她脖子上的,他说,若是日后不能相见,总算有个念想。

不想到一语成谶。

“崔兰音,我清河崔氏怎会生出你这样不成器的女儿!”当年的话言犹在耳,爹爹的一字一句仿佛有万钧之重砸在她身上。

容璟叛乱不过二月有余,崔家便预计举家投敌。

薛家公公是辅国重臣,而崔兰音,是从清河崔氏出嫁的媳妇。

若要投诚,崔兰音就决计不能同薛家再有一丝瓜葛。

彼时战事未明,可陛下年幼,朝中多迂腐大臣,可用之人早在两年之前被撺掇个干净,一时之间,朝中空剩老弱。

太后独揽大权发号施令。

而宁王气势高涨,在弱河畔驻扎十日有余,长缨直指京畿。

似乎结局,早有分明。

“絮絮,若早知有今日,我情愿一生独受求不得之苦。”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薛辞闭眼吻住絮絮脸上的泪。

红罗鸳帐,一如初时模样,就连故人,亦是青春正好。

絮絮反手抱住薛辞,他本就清瘦,这些日子里又同公公连夜商讨前方战事,连轴转了十来天,好不容易才有了片刻喘息。

“絮絮,去扬州吧,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这一晚的薛辞,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情动,絮絮挨受不住,昏昏沉沉间听他在耳畔喘息,依稀辨出几个音节“扬州”、“一起”。

“好啊。”若能与君携手共度余生,什么荣华,什么富贵,都不过是现世的一场烟云梦。

薛辞啊,只有你是真的。

可如今,就连你也如烟云了。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要哭了,好在是马车里,谁也瞧不见,絮絮抹了抹眼泪,摩挲着玉佩的动作轻了,而后悄悄地将玉佩放回衣裳里,贴着肌肤,瑟瑟的凉。

“大小姐,长干里到了。”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崔宅就在长干里后,同当年的薛家不过一墙之隔。

絮絮抖着手悄悄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透过一个极小的缝隙,而后看见了,曾荣极一时的薛家旧宅。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薛家哥哥,你教的《钗头凤》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她比了一枝桃花,探到薛辞额前,想看一看戴花少年是否如戏文般那样美貌。

美貌极了。

絮絮险些看呆了去,一只腿支棱在地上差点摔了一跤。

薛辞移开挡在额上的桃花枝,伸手去扶她:“是一个颇凄美的故事。”只是到底不曾与她完整讲述过《钗头凤》的由来。

絮絮闭上眼,似乎听见耳边有喧闹声。

可是马车走得近了,只瞧见东倒西歪的印有“薛”字的红灯笼——而今已被风雨浸淫得惨白的灯笼面,一只垂在地上,半边塌陷下去。

一块蒙了灰尘的牌匾半半拉拉的,欲坠不坠。

檐角的燕子窝还在,可惜却是燕去窝空,絮絮还记得少时同薛辞捣蛋,作势要去掏燕子窝,被薛辞拦了。

高门大户的门庭向来威严,薛家公公为朝中重辅,却没像旁的显贵人家那般将偶然落在门户前的燕子逐了去。

薛辞说:“它落在这儿,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