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那是什么?众人一愣。 随即黄氏讥笑一声:“我看是你瞧不出来随口胡诌的吧,好大的胆子!骗到我们张家头上来了!” “这,顾大夫……”张夫人不是个有主见的,听得此言,神情有所怀疑。 顾长安微微一笑,“夫人请看。”她随手拽下腰间的佩玉,往床上一扔,不待众人阻止,那玉就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悬浮在张小姐身体上空。 像是有七彩光点从张小姐身上逸出,在空中飘飘荡荡,似乎想要逃离,却最终都聚集到佩玉之中。 顾长安悠悠闲的站着,众人欲言又止,张夫人紧张地看着床上的女儿,黄氏面上浮现不安,却色厉内荏强行忍住,那些婢女看她的眼神都是敬畏。 众生百态,莫过于此。 不一会儿,张小姐身上再没有光点逸出,顾长安摊开手心,佩玉自动飞回,莹润通透的碧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再仔细看来,似乎隐隐约约有只蝴蝶在上面。 “顾大夫……”张夫人紧张不安的看着她,“小女到底是怎么了?” 顾长安也没有为难她,把佩玉挂回腰间,便开口道:“梦妖,亦或者称梦蝶,大梦一生,便是我不来,最多再过七日小姐也该醒了。” “妖?”张夫人变色,“可会对小女的身体造成损伤?” 人妖不两立,妖族通常都是害人的。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的身体没有大碍,调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有劳顾大夫了。”张夫人对她郑重行了一礼,“却不知小女何时能醒来?” “再过一个时辰。” 顾长安看了看那张家小姐的脸色,梦蝶刚刚离体,还需要一段时间。 “多谢顾大夫,先命人带您下去休息如何?”张夫人转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 顾长安颔首,带着顾玖从那一直不言语的黄氏身边路过时,顾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顾长安似有所觉,笑了笑,虽然顾玖说它活了很长时间,但顾长安总觉得它还是个小孩子,爱捉弄人,还护短,常常别扭。 …… 张嫣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张家因堂姐而兴旺,堂姐在秦王宫中倍受王的宠爱,被封为夫人,张家在整个府城都无人敢得罪,她从小金娇玉贵长大,性子娇纵,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只是成也堂姐,败也堂姐,十五岁那年,她心中高高在上的秦王被逼迫放弃国都败走他乡,张家也跟着逃走。 张嫣一点都不想回想起那时的场景,她没有逃掉,张家只是无名小卒,就算有位夫人又能如何? 在路上,张家被放弃了。 父母惨死,她被俘虏,因着貌美,她最终攀上了公子庭军中一位副将,成了他的妾室。她在她副将身边十年,经历战乱,看着公子庭一路灭秦立赵,因功封赏,副将成为将军。 就像是一场大梦,可是那梦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死前那场大火,她因厢房走水救援不及而死。其实哪里是走水,不过是后院女人争风吃醋罢了。 “娘……”看着床前面容憔悴的美妇人,张嫣迟疑的叫出。 “嫣儿,娘的嫣儿……”张夫人看到女儿醒来,一把将她抱住,痛哭起来。 “娘,是你吗?”张嫣被抱住,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什么? “韩嬷嬷,”她茫然的望去,青衣布裙,头发一丝不苟,面容刻板,正是母亲身边得用的嬷嬷。 “小姐。”韩嬷嬷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礼,不见神色有什么变化。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碧儿。” “小姐!”碧儿激动的叫了出来,“您终于醒了!” “我……”她满心疑惑,她明明记得碧儿为了掩护她逃跑,早已丧命。母亲和韩嬷嬷根本没有逃出来。 “嫣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妖物……”张夫人看着女儿双眼茫然,担忧不已。 “妖物?” “是啊,你昏迷数月不醒,顾大夫说是被妖物缠身,大梦一场。”张夫人抚摸女儿清瘦的小脸,“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再请顾大夫过来?” “顾大夫?”张嫣疑惑。 “就是给你看病的顾大夫,”张夫人面露敬畏,“顾大夫可是个能人,一眼便看出了妖物。” “娘,”张嫣唤了一声,“女儿没什么事,想再休息一会儿。”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听这意思那个顾大夫是有本事的,还是先避一避吧。 “……好吧。”张夫人迟疑,但想到女儿大病初愈,确实需要休息,还是带人离开了,走时还吩咐了下人不得打扰小姐休息。 人都走后房间里瞬间空荡荡的,发了一会儿呆,张嫣下床,这里一切都是熟悉而陌生的。她拿起一个青瓷花瓶,这是父亲一次外出给她带回来的,她每天清晨都会亲自去采花插上去。 还有那张琴,是她学琴的时候父亲辛苦给她找来的名琴。那画,那书,还有墙上挂着的风铃…… 张嫣蹲下来,双手掩面痛哭出声。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那凄惨的一生,终究变成了梦。 另一边,顾长安和顾玖坐在房间里,面前是一面水镜,显示的正是张嫣痛哭的画面。 顾玖眨巴眨巴眼睛,“主人……”解释解释啊,有点懵,怎么突然哭了? 顾长安轻笑一声,挥袖将水镜收起。刚要起身,发现袖子被扯住了,低头一看,顾玖眨了眨眼睛突然变成了小白猫。 小白猫跳到她怀里,顾长安下意识伸手一接,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下。 她把小白猫放到桌子上,又取下腰间佩玉,轻轻一点,碧玉之上隐隐约约的蝴蝶挣脱而出,蓝色的蝴蝶飞舞间留下点点星光,如梦如幻。 “梦蝶?”小白猫歪了歪头,伸出爪子去捉蝴蝶。 梦蝶逃走,飞到顾长安的肩膀上,蓝色的翅膀一张一合。 “她让张嫣做的什么梦?” 顾长安伸出食指,让梦蝶停在莹白通透的指尖,她托腮看着指尖的梦蝶,翅膀扇动之间,点点光点弥漫开来。 “不是她让张嫣做了什么梦?是三十三外天那位想让张嫣做什么梦。” “嗯?”小白猫嘴巴微微张开,“一个张嫣怎么入了那位的眼?” “哼,”顾长安哼笑,“不过机缘巧合,故意让我碰上。” “哦,明白了。”小白猫又猛地向梦蝶扑去,在房间里乱窜。 两位大能互相添堵,找不痛快,别人可插不上手。说来鸿钧圣人合道之后的天道意识心眼可真小。 顾长安收回手指,她查看过张嫣的梦境,张嫣是不会站在赵庭这一边的,毕竟梦中她家破人亡皆是因为赵庭。 呵,鸿钧就是认准了她就算碰上了这件事也不会多管,才故意让她撞上,真是睚眦必报。 好吧,现在只希望她的小徒弟够给力,在张嫣这只蝴蝶发挥作用前打破僵局。 …… “客官,您要的梨花酿!” “多谢。”一楼大堂的一角,青年男子面容普通,随行小童只到成人腰部,面露不耐。 “好吵!” 青年男子轻笑一声,打开酒坛,倒了一碗,清冽的梨花香混着酒香弥漫开来。 青年深吸一口气,声音温和清朗,就像桌上的梨花酿,清冽而不醉人,“尝尝,这可是黎城的特产。” 童儿撇嘴,“堂堂大能只知道吃。” 这二人正是顾长安和顾玖,也不怪顾玖怨念颇深,从张家离开后,顾长安便游医行天下,每到一处,定要把当地的特色吃喝个遍,这让心心念念全是任务的顾玖敢怒不敢言。 顾长安也不介意,一个人品尝。顾玖在一旁生闷气,忽然,本来人声鼎沸的大堂静了一静。 “啪!” 大堂一处空地出现一位长须白发的说书人,他一拍醒木,向众人拱手,朗声道,“今日轮到我刘老儿,小老儿就来说说这震惊天下的公子庭。” “这……” 此言一出,大堂内食客皆震惊无言,虽说黎城偏远,但也没想到刘老儿如此大胆,敢直言那义军公子庭。 “唉,”有熟客叹息,见旁人望来,方语带惋惜道,“这刘老儿有个儿子就是因得罪秦王手下宦官而死。” 众人恍然,难怪。那边刘老儿却已经开讲,“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却说那声名赫赫的公子庭原是赵国王族遗民,赵国灭后,公子庭被高人收徒,入深山修行,然而啊,眼见那秦王不仁,赵国遗民受难,公子庭跪地恳求高人,高人怜他心善,放他下山……” 刘老儿一波三叹,抑扬顿挫,把公子庭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顾玖已笑得直捶桌子,“哈哈哈……高人……” 顾长安面不改色,“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