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有人自称“京城卫若兰”探访金陵诗僧不明和尚。不明看他带着一老儒一小童的贵人标配,便将之当作要紧的待开发客户,使劲儿撩拨人家。不曾想小朱竟说是他哪路神仙家的小神仙。不明呆若木鸡,半晌才挣扎着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朱面色略沉:“我认得他。”
不明龇了龇牙,举起双手:“朱爷说了算。”又抱怨的瞧了他一眼,“你也不使个法子通知我。早知道我就不勾搭他了。”
小朱哼了一声:“你头一句话就下钩子。早让你平素收敛些。”乃不搭理他,绕过屏风走到长案前皱眉。
不明忙跑过去,口里说:“你可千万别收拾!你收拾完我就白忙了这一日。”
小朱细细瞧了案子半晌,不明不觉呼吸加快。终听小朱长叹道:“这回委实乱得标新立异,我纵想收拾也无从下手。”因见案上有个精致的小食盒装着玫瑰酥糖,乃拿起一块搁在嘴里。“香酥可口,比我做的强。”又寻茶壶倒了半盅茶吃下去,终于慢悠悠的走了。不明松了口气念声佛祖。
此不明和尚并非本时空的原装货。他乃后世魔都一寻常白领名叫何平,成日除了上班便是打游戏。偶于公司电梯中遇见位美貌女神,一见倾心展开追逐。女神周末上考研培训班,他也跟着报名。有一日,老师留了道题说下节课讨论。题目是,如何让林黛玉嫁给薛蟠。下课后女神跟闺蜜去洗手间了,何平靠在离女卫生间不远处的走廊窗户上等着送她们回家,想起来方才那道题。他琢磨着,林黛玉薛蟠二位性情门第才学价值观天差地别,不论如何凑不到一处,除非小薛是穿的。忽然窗外霹雷一响,他便被霹到红楼梦书里,成为了三岁的薛蟠。
饶是他平素胆子不小,挨这么一下子也懵了两三个月。薛蟠他娘王氏以为孩子傻了,心焦得日夜恸哭,又是请巫婆跳神又是请僧道作法。折腾得薛蟠头大如斗,倒也把他惊醒了。他遂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横竖也没有法子回去。既是倒霉捱上这个身份,唯有先装模作样应付了。乃假意逐渐恢复神志。薛家谢天谢地四处还愿。
耗了两年,虽已占着薛蟠的身子,薛蟠父母也待他极好,偏何平愣是没法子忘记自己原本的爹娘。加之熟知剧情、明白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早晚将成炮灰,愈发定不住。终于,他设法哄得他老子相信儿子命有劫数,须得亲身出家为僧十年方能化解。自然,他不会随便跑入一家寺庙遁入空门,只死死的咬定了要去河南嵩山少林寺。薛父遂亲将儿子送入寺中,拜在法空大师门下,佛号不明。
寒来暑往、秋去春回,转眼十年过去了。十五岁的不明师父成了少林寺佛法最差的和尚。然他人缘颇好,不论主持方丈或刚入门的小师侄,多半喜欢他。薛家那头早掐着日子呢。盘算着薛蟠皈依十年整、大劫已化,薛父便早早等在少室山下。不明也不是真心想当和尚,这些年亦慢慢接受了现实,便答应跟他爹回家。
薛父喜不自禁,向法空大师再三拜谢。法空极喜欢这个顽皮徒弟。然当年薛家送人来时便说好了只呆十年、借宝刹化劫,年满便走。何况这十年寺中没少得他们家的香火钱和尚也要吃饭穿衣养孩子。
法空看着徒弟叹道:“我早知道你没有佛缘。”
不明眨眼道:“师父,我哪里没有佛缘了?我总学会了行善不是?”
法空摸摸他的光头道:“你本不是个会行恶的。”
不明正色道:“师父,我本是个会行恶的。若不曾入寺修行,我过几年便要打死人,日后还会再打死人,终难逃国法。少林寺教我慈悲为怀,少说救了三条命,胜造二十一级浮屠。”
法空瞧他说的正经,不觉便信了,诵佛道:“原来如此。”遂心下大安,领着他四处向寺中众人辞行。
拜别方丈大师时,不明昂首道:“太师叔放心,弟子定不堕我少林之名。”
方丈瞧着他道:“放你出去便如同放了只孙猴子入东海。你只莫要惹祸便是。”
不明眨眨眼:“弟子尽量不惹祸。若当真惹了,太师叔可要护着我。我定是站在天理苍生那头的。”
方丈抖抖眉毛:“好。”不明顿觉底气十足。乃雄赳赳气昂昂离了少林山门。
遂恢复俗名薛蟠。
因薛蟠早已从家信中得知王氏又生了个女儿,故见到小萝莉薛宝钗时并不惊讶。这女娃娃跟后世的小童星似的,真真应了“粉雕玉琢”四个字。薛蟠瞧着便觉可爱,笑嘻嘻哄了她半日。王氏见出家十年的儿子并不冷情、还颇喜欢妹子,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接风宴上,王氏不觉说起了娘家的亲戚。薛蟠心念一动:会不会这次穿越是个游戏,目标就是老师给的那题目?完成任务可以回去?偏一扭头便看见了他妹子薛宝钗。宝姐姐才六岁,林妹妹岂不是只有三岁?那不是比小爷小了十二岁?如此大的年龄差,肯定不会是我媳妇。罢了,只当重活一世吧。乃将此念头撇下。彼时薛大少芳龄十五,满心琢磨着回到古代当有钱人真好。小爷定要娶个贤良大度的好媳妇,再纳十几房美貌小妾,人生如此幸福。
不久,薛父忽染急病去世。薛家人口不盛,唯有薛蟠之叔父外出营生未归,遂急忙忙打发人快马送信去。薛蟠前世干的是通讯基带工程师,整个专业建立在现代工业基础上,拿来古代半点派不着用场。幸而薛父颇有识人本事,替他安排下许多可靠的管事,外头暂且安稳。丧事亦有老管家打理,薛蟠只每日依着规矩烧纸守灵待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