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琪和郑宇回到村子后,村长也已经从镇上回来了。镇上对这个荒山有所记载,考虑到山上一片狼藉,郑宇是第一个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人,会得到很多优待。 文书上第一点就是,只要郑宇自己想要继续承包这座山,二十年内,他的承包价不会超过二十两。而二十年后,在他跟别人一同出价的前提下,只要他能拿出最高价的二分之一,也能顺利继续把山租下来。 在承包期内,山上一切出产均属于郑宇。如果他要把山转手给别人,镇上衙门会派人过来给山上东西估价,接手的人需要给出相应的买断钱。 这是个估算面积只有八十亩的小山,郑宇雇了二十人帮忙把山改造成梯田,相当于每人要改造四亩地。山上会有难以挖动的大石头,还有一些以前大树残留下来的烂根,人们既要清理这些,还要把山弄成梯田的样子,估计没有两个月是做不完的。 改造荒山的投入要二十两左右。这些钱是郑宇出,文琪只是给他当个免费顾问,有空时给请来的村民们讲解一下梯田,说明对每层田地的要求等等。 忙碌了一个多月,那座山上长起来的树又都被砍了,变成了光秃秃一片,只大致看得出来一点梯田的影子。郑宇他自己也参与了改造荒山,进度比文琪想象的还要快一点。 就在这时,青阳村来了一群客人。 他们来的时候,文琪正在稻田田埂上来回转悠,查看有没有被水蛇、黄鳝钻出来的漏洞,轩轩也很乖地被抱着,时不时好奇地抓一下水稻的叶子。 “琪丫头,轩轩他爷奶家来人了,你快回去接待一下。”村长媳妇到地里喊文琪,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有点富态的老人家。 文琪把手中的木棍放到田里,就急忙迎上去。她不知道轩轩的长辈们好不好相处,但是他们能跑这么远路过来,心里肯定是很在意轩轩这个孩子的,单就这一点,文琪也不能慢待了他们。 跟在村长媳妇旁边的老太太看到文琪过来,先是不开心地皱了下眉,然后看到孩子头上被盖了防晒的轻巧帽子,脸色才好了些。 “我是轩儿的奶奶,这次突然过来,给你添麻烦了。”老太太虽然急着要小孙子,但她作为大户人家当家的太太,在礼节上还是很注意的。 文琪也对这个老太太行了一礼,介绍了自己,然后拍拍轩轩,把他的小帽子取了下来,让他转过头来看这位客人。 “轩轩,这是你奶奶,快喊奶奶好。”文琪知道这老人家注意力都在轩轩身上,也没多说些有的没的,直接让轩轩自己上场打招呼。 老太太脸上都是笑意,放轻了声音说:“他这么小,还不会说话呢……” 不过她这句话还没说完,轩轩就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小的几颗牙齿在日光下发出宝石般的色彩,“呀呀,奶奶、好!” 他一次只能说两个字,但口齿很清晰,竟真的喊出了“奶奶好”。 老太太神情一怔,眼里泛出泪花,“好、奶奶好……” 轩轩长相更像他娘一些,看得出来,长大后会是个美男子。在他爹娘出海时,他其实是被养在陆家的,老太太心里早就不在乎以前的事,对这个孙儿喜欢的紧。她本想着等儿子儿媳回来,就带他们去安都府撤销之前的断绝关系文书,然后让儿子专心去跑生意,自己亲自带大这个孩子。 天意弄人,她的儿子没能再回来,按照法律的规定,孙子也得交予根本不认识的人来抚养。 “抱抱,抱抱!”轩轩似乎还记得奶奶,他在腰凳上开始乱动,手也伸向奶奶那边了,“奶奶,抱抱!” 文琪把腰凳解下来,让轩轩整个身子都可以活动。老太太伸过来的手抖个不停,要接过轩轩,可又怕自己没抱稳,会把孩子给摔了。 “没事的,我帮忙扶着。”文琪把轩轩送到老太太怀里,等她下意识抱紧孩子之后,帮忙托着轩轩的屁股和背部。 老太太感激地看了文琪一眼,然后把自己的脸跟轩轩的脸贴在一起。她就保持这个姿势,在这站了许久。 “唉,我轩儿长沉了点。沉点好,胖点好。”老太太眼里的泪水都落了下来,但她没有去擦掉,就怕把宝贝小孙孙给摔了。 文琪用手帕子帮老太太擦掉泪痕,“我们回家去说吧,轩轩在外面待久了会热。” 跟轩轩奶奶说完,文琪又跟村长媳妇说:“胡婶,谢谢你来喊我,我这就回去,你回去忙你家事吧,我有空带轩轩到你家玩。” “我家现在哪有什么好忙的,你一个人招待不开,我去给你帮忙倒个水啥的,也不耽误什么事。”文琪家毕竟只有她一个人,安都陆家这次来了十几个人,虽然有些看起来是下人,但也不能不给他们一口水喝。 有村长媳妇帮忙确实好点,文琪也没拒绝,就一边扶着轩轩和他奶奶,一边往家走。 陆家老爷子实在是走不开,老太太就带着二儿子、二儿媳,还有几个以前照顾轩轩的下人,一起到这乡下来了。青阳村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文琪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他们到了之后也安心了许多。 老太太抱着轩轩一进门,坐着喝茶的二儿子、儿媳就站起来,让她坐到上头去。 “我来看看轩儿,”二儿媳牵起轩轩的小手,轻轻揉了一下,“没瘦呢,脸也张开了,跟弟妹长得真像。” 轩轩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然后一头埋进奶奶怀里,“饭饭,吃!” 看样子,他是不记得这个婶婶了。不过他离开陆府时本来就很小,能记得他奶奶,估计还是奶奶一直跟他在一块的原因。他的婶婶肯定没时间天天去看他,没印象也不奇怪。 胡婶原来之前就已经给客人泡好茶了,这会陪着过来,估计是怕文琪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去给轩轩弄点吃的,麻烦各位稍等一会。”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吧。”老太太笑着逗弄怀里的轩轩,看到他笑出声,自己就跟着乐,“对了,我们这次带了好些糖还有果脯过来,弄点糖水给轩轩喝吧。” 轩轩还没到一岁呢,文琪可不想他开始吃糖,这样对身体不好,也会导致他不愿意再吃味道清淡的饭菜了。 “他吃了甜的就不想吃饭,回头还是要饿肚子。我去给弄碗瘦肉粥来,早上就煮好了的,现在温在锅里,加点火很快就热好了。” 轩轩喜欢吃肉,可是吃多了纯肉末又会消化不良,文琪只好给他煮瘦肉粥吃。在他心情好的时候,往粥里面加一个蛋黄,他也能把一整碗都吃下去。 今天轩轩的心情不错,很快就把一碗肉粥给吃完了。他早上醒的早,五六点就要吃一餐,现在大概是快到十一点了,刚好是饿的时候。 一群人看着文琪给轩轩喂饭,空气像是静止了一样,直到轩轩打了个饱嗝,他二叔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打破了这份静止。 “他现在已经这么能吃了啊,”老太太轻轻揉着轩轩的肚皮,感叹道:“要送来之前他都还在喝奶呢。安都府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准备,我们这才给他断了奶,不过刚开始只能吃小半碗蒸蛋,也不知道在路上有没有受折腾。” 陆府死了小儿子和儿媳,按理说他们断绝了关系,陆府没什么好忙的。但事实上,陆家小儿子去跑海上生意,那也是陆家谈下的,前几年都没出事,就这次遇上了其他国家的海盗……官府只许说是海难,陆府也不能想着去报复,还得尽快把海那边需求的货物给补足。 当时实在是太忙了,一大家子没一个闲人,哪里能派自家人去护送轩轩过来。在把这件事的后续都处理的差不多之后,老太太这才急急忙忙带着人到青阳村来了。 “琪琪啊,”跟文琪说了一会话之后,老太太对她态度已经是非常好了,“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安都吧。你爹娘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但是那公主都已经嫁人了,你爹也不在了,你回去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她的二儿媳也插嘴说:“对对,你不是从小在安都长大么,回去后可以住在陆家,生活肯定比在这里方便啊。而且我听说你还没成亲?安都的大好儿郎多了去了,我来之前都物色了好几个,等你过去了……” 老太太皱紧了眉,正要打断儿媳的话,外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郑宇把一大捆木柴摔到地上,直愣愣地看着这群人,然后吼着说:“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啊,文琪要去哪是她自己的事,她要跟谁成亲也是她自己的事,你们凭什么指手画脚的!” “我不会去安都的”,文琪跟这个二婶淡淡说了一句,然后急忙走到郑宇面前,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肚子,轻声说:“他们是轩轩的长辈,你别管这些事,先回家吧。” 文琪轻轻推着郑宇,把他推出了院子门,最后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们晚上留不留下来,你晚上到我家吃饭吧,到时候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