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高云淡,风清气爽。金头天鹅在云头舒翅慢游。 雪婳姝坐在金头天鹅背上不时向下张望,人中凤却倒在天鹅背上睡着。雪婳姝将人中凤拨弄醒道:“起来,起来!既要睡为何还要吵着来?你不是说昨日夜里在山顶亭中听见这空中有婴孩啼哭之声吗?” 人中凤打着哈欠翻身,只是不起道:“找寻了这半日也不见有异样,想是我听错了。” 雪婳姝却又问道:“昨日夜里你去山顶做什么了?我本想在你手掌上看女娲娘娘补天,却在洞中四处找不见你,原来你是去山顶了。你说!是不是这几日我抓着你手掌看上古时故事,你烦了,才躲着我?” 人中凤道:“哪有?昨日晚间洞中闷热,我去山顶亭中乘凉了。” 雪婳姝却道:“扯谎,昨晚洞里哪里就闷热了?” 人中凤道:“这些日子你已看了多少故事了,怎看不足?” 雪婳姝道:“你看!还说不是厌烦我了?”又道:“我不管!日后你若敢外出不事先告诉我去哪里了,回来我便不饶你,听见了?” 人中凤道:“听见了。”又向金头天鹅道:“掠云,天色将晚,回海岛了。” 金头天鹅便就掉头回走。雪婳姝忽又拨弄人中凤,且道:“快听!底下有人哭呢!” 人中凤并不起身,只是侧耳向人间细听,果真有一妇人嚎啕大哭。人中凤道:“这妇人哭得这样痛心疾首,定是因好吃懒做或是品行不端被夫家逐出家门,无处可去之故。我二人又管不得。” 雪婳姝笑道:“偏你就这样知道!”又吩咐金头天鹅道:“掠云,你驮负我二人游荡了大半日也是累了,自先回海岛去吧!”说过,一手牵住人中凤,便就跃下了金头天鹅。金头天鹅果然自回了海岛。 既已落下云头,人中凤也只好随着雪婳姝了。云头下是一数百户人家的村落,二人在僻静的街角降下了身形。只见数十人围在一院落前,那妇人哭声正是发自于此。人中凤道:“凡尘俗事,我二人怎好管?” 雪婳姝道:“如若当真似你所说,这妇人是被夫家赶出家门来的,她哭得这样悲戚,想是定有冤屈。说不得这妇人是因其夫婿喜新厌旧而将她驱逐出家门来的。” 人中凤道:“那又如何?” 雪婳姝且走上前来且道:“若当真如我所料,我便将这男子打杀!” 人中凤慌道:“可不敢乱来。”急忙在后随着。 二人拨开人群近前,只见那妇人已哭得晕厥在地,有一男子臂上揽着这妇人也在呜咽不止。看来并非是男子薄情寡义致使这妇人大哭。不然,今日雪婳姝必将打杀凡人。人中凤见此,心中稍安。 雪婳姝看了些时,见又有数个妇人也在拭泪。雪婳姝便走来一妇人近前,问道:“这位姐姐这样哭泣,所因何事?” 这妇人道:“昨日夜里,这人家的婴孩被妖怪掳走了。如今众人找寻一日回来,并不曾找到婴孩,这婴孩之母便又哭起来了。” 人中凤不由惊道:“是什么样的妖怪掳走了婴孩?” 雪婳姝白眼道:“你还好问?” 内有一老者道:“没人见过妖怪模样,只是夜间一阵风来刮起婴孩便走了,人再追赶不及。” 雪婳姝不禁问道:“既然已这样多人知道有妖怪,想来被掳走的婴孩不止一个吧?” 老者忿然道:“一个?连日来已有十余个婴孩被掳去了!” 人中凤亦来问道:“这妖怪多久来一次?” 老者道:“一连十余日,每晚必来,任你将婴孩藏于何处,他也找得到。这村庄上但凡有婴孩的人家,十之八九已带着婴孩避难到别处了。既便是没婴孩的人家夜间也是惶恐难安,不敢入睡。”不觉又叹道:“似此如何是好?” 雪婳姝忽手指着人中凤,向众人道:“你等有所不知,此人有仙术,惯会降妖,你等若拜他,他今晚定可将妖怪降服。” 众人闻听面面相觑,忽地一起跪倒,连那老者亦跪身在地,哀求道:“恳请上仙降妖,为民除害。” 人中凤急将老者搀起,且道:“老人家快快请起,我今晚擒拿那妖魔便是。” 老者道:“上仙若当真能擒住那妖怪,这安乐庄三百余户当为上仙建生祠,年年贡奉。” 人中凤见雪婳姝在一旁窃笑,便向这老者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本是这方圆百里的土地公。”又手指着雪婳姝,笑道:“她是土地婆。我二人今日是专程来降妖的。既便是我二人今晚降住了妖怪,也不需你等劳民伤财建祠堂。” 雪婳姝早已羞得面红耳热,向人中凤嚷道:“哪个是土地婆?”便伸手自百宝囊取出霹雷珠来。人中凤忙上前一手将雪婳姝玉腕握住,又向众人道:“今日夜里早早熄灯,不可到街上来。切记,切记!” 雪婳姝急挣道:“小红毛,你放手!不然,我当真恼了!” 人中凤只怕雪婳姝再说话时露了自家底细,急牵起雪婳姝纵身化两道云光而走。唬得众人倒地又拜。 人中凤、雪婳姝二人来至百余里山中现了身形。雪婳姝怒气不息,手里握着霹雷珠欲打。人中凤急摆手道:“你若打我,我便走了。夜里你自去降妖。” 雪婳姝哪里顾及人中凤说什么,挥手将霹雷珠打出。霹雷珠落地之处霹雷声响,尘烟四起。人中凤早已借地行之术走了。 雪婳姝伸玉掌收回霹雷珠,且说:“我自去降妖又如何?”说着,凌空舒袖起在云头来至一山峰之上。雪婳姝坐下身形,远远看着那安乐庄,只待夜幕降临。 不觉天色已晚,山谷中传来野兽、鸮鸟之音。雪婳姝不禁起身四外环顾,见人中凤仍是不来。雪婳姝虽有法术在身,亦感心慌,自语道:“下次他若再胡言乱语,当真不可当即打他,需回了海岛再打不迟。”又道:“我只不信今晚你会不来。” 眼见安乐庄灯火全息,一片沉寂。皓月当空,夜已近二经天,仍不见人中凤来,雪婳姝心中便没了主意。如今自去降妖恐降妖不住反为所算,不去降妖径回栖凤岛又恐人中凤笑她,雪婳姝一时进退不得。过了些时,雪婳姝不禁又四外环顾,见人中凤仍是不来,便喃喃道:“小红毛,你出来,我不打你了便是。” 只听得身后人言道:“你若早唤我,我便早来了。”雪婳姝急回头看时,正是人中凤。雪婳姝又喜又气,便手握霹雷珠又欲上前。人中凤急道:“你若打我,我当真走了。不然被你打得骨软筋酥也是降不得妖了。” 雪婳姝道:“这晚才来,你还知道降妖?” 人中凤道:“由始自终我并不曾远离,只是不敢现身罢了。” 雪婳姝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嗔道:“谁让你乱说话!” 人中凤笑道:“下次不敢了。” 雪婳姝道:“这晚才来,还不快去那村庄守着,以待妖来?” 人中凤笑道:“不急。我寻了一个帮手来,你看!” 雪婳姝回头看时,只见月光下走来一二尺高小儿。这小儿走来近前倒地便拜道:“木精童子拜见护持人界妙道真君、安乐庄土地公公。”又向雪婳姝拜道:“木精童子拜见七巧妙姿晶莹玉女,安乐庄土地……。” 雪婳姝急止之道:“你住嘴!” 这小儿果然不言,起身侍立。 雪婳姝不禁道:“这样个小儿又有何本事降妖?”忽似有所悟,问人中凤道:“你是欲用这孩童做饵引那妖来?” 人中凤便就点头。雪婳姝急道:“这怎么成?偌若有失,如何向其生身父母交代?” 人中凤指着那小儿,笑道:“你再看。” 雪婳姝再看时,只见先前的小儿已变成了一段枯木立在地上。雪婳姝便就满面无奈,摇头叹道:“好个木精童子!原来是你施幻形术变化的。方才它又要称呼我什么?看来你真是不记打呀!” 人中凤笑道:“记打,记打!我二人可速去那安乐庄中,不然迟了便就不好了。” 雪婳姝无可奈何,只得随着人中凤驾起云来至安乐庄外,隐在暗处。人中凤便施法令这木头变化的小儿在庄外啼哭不止。 过了些时,不见妖来,雪婳姝不禁道:“也不知道这法子灵是不灵?” 人中凤道:“只要这妖今晚仍旧来,这法子准灵。”话音既落,人中凤道:“来了,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一阵妖风刮来,风中现出一小妖来至这小儿近前。人中凤、雪婳姝夜间却也看得分明,只见这小妖身高不过五尺,身着灰布袍,瘦小枯干,圆脑壳,头顶光秃,只留两根小辨子,又见其手中提着一柄二尺长小头锤。这小妖见了这小儿便嘻笑起来,却见其满口只有三颗牙齿。 且说这木头变化的小儿见三牙小妖来,便不再哭闹,却问三牙小妖道:“你笑什么?” 三牙小妖奇道:“咦!这孩儿有胆气,我不曾问你话,你倒先来问我?” 小儿道:“你要问我什么?” 三牙小妖问道:“你是哪家的?为何夜深不睡,在此哭闹?” 小儿却也问道:“你是哪家的?为何夜深不睡,在此游走?” 三牙小妖笑道:“我家住大巫山无量洞,你可愿随我去玩耍?” 小儿道:“去便去,我怕你怎的!” 三牙小妖未见过这般胆大又口齿伶俐的小儿,且小儿又是深夜独自在此,便就摇头道:“可疑,可疑!”又道:“待我试他一试。”说过,将身形一转化成了一条五尺高的虫子张口来咬这小儿。小儿见了这虫,放声大哭道:“妖怪!”起身便跑。 三牙小妖见此化回人形,笑道:“原来你知道怕!”便使出了阵风将小儿摄起在空中掳走。 这小儿在夜空中一路大哭不止,飘飘荡荡向西而行。人中凤、雪婳姝腾身起在云头随着。去了三千里来至一山,三牙小妖收了风,在一洞口落下身形挟持着小儿入洞而去。 人中凤、雪婳姝降下云头来至洞口,只见有两个小妖手持枪叉立在洞口看门。人中凤上前连挥两戟将两小妖刺死,看时,却是两只黑熊精。人中凤、雪婳姝进入妖洞来,洞内各处燃着火把,却也明亮。二人在妖洞内寻着那小儿哭闹之音前行,不一时,来至宽阔处。 人中凤、雪婳姝隐在一石后,只见洞内簇拥着近百的各色小妖,尽是些虎豹豺狼之类。在洞壁石椅上高高坐着一妖王,见其身着僧袍,披着袈裟,脚踏麻鞋,头顶金冠束发,嘴脸扭曲,面貌丑陋。雪婳姝见了这妖王,奇道:“一次见这样装扮的妖怪。” 人中凤见这妖王头顶妖气中又有些许的祥瑞之气,便道:“这怪亦妖亦佛,亦僧亦俗,不知是何根基,且听他说些什么。” 只见那三牙小妖挟持着小儿来至妖王近前,将小儿掷在地上道:“大王,今晚这孩童伶俐机敏,定会较昨日的好吃。”这小儿便不再哭闹。洞中小妖齐来围看,小儿亦不知畏惧。 妖王道:“三牙虫儿,今晚你来的快。不错!越来越会做事了。” 小儿闻听了妖王之语,却问三牙小妖道:”你叫三牙虫儿?原来你是条虫儿!怪不得你掳我来时变化成一条虫,只是不知你究竟是什么样的虫子得了道行修成了人形?” 三牙小妖笑道:“越说你能你越能,眼见要被放在油锅里煎吃了,你还有闲心问我!” 小儿便问妖王道:“大王,你是要将我煎吃吗?” 妖王道:“今日不煎吃了,太油腻,今日需将你用清水煮熟了,沾些蒜泥来吃。” 雪婳姝知道这小儿的言谈举止俱是人中凤施法操控的,如今这小儿与妖怪不住地攀,且意犹未尽,雪婳姝便不耐其烦,问人中凤道:“你有没有个完?要扯皮到什么时候?” 人中凤笑道:“急什么?还不知这妖王的底细,你且稍待。” 只听小儿问道:“大王,又不知你是何方神圣来了这无量洞中称了王?且你还好吃人!” 妖王道:“你这孩童,问的倒是多。大王我本是……。” 三牙小妖急上前来道:“大王且慢!”便与妖王附耳低言道:“大王,小的越观这孩童越是古怪,该不会是西方佛祖派来的探子吧?” 妖王失惊道:“似此怎么处?” 三牙小妖道:“大王别慌,待小的去试探他。”便走下台来至小儿近前,将小儿牵起便走道:“你怎会有这许多话说?将你洗剥干净煮在锅里,看你还说什么?” 小儿急挣,叫嚷道:“你这妖怪放手!”三牙小妖不放。 小儿便拾起一石头随手砸在三牙小妖头上,又跳起身来牵住了其头上小辫子。岂知小辩子是这虫的触角,三牙小疼痛难禁,回手一锤打在小儿头上。只见小儿头上一道金光迸出,随即烟雾升腾,三牙小妖急退。看时,只见小儿已化成了一段枯木,三牙小妖惊道:“莫非这是树精的儿子?”洞中众妖齐来围观。 雪婳姝隐在暗处,不禁笑道:“蠢物!”却不想此语被妖王听见。妖王高坐在上,冷眼瞧见了隐在石后的人中凤、雪婳姝,便急忙起身喝道:“那是什么人?既来了我洞府却不敢现身相见?” 人中凤见已藏不住,便与雪婳姝走出石后,笑道:“现身了你这妖物又能怎样?”众妖见了,纷纷兵刃在手围上来。 妖王定睛观瞧,问道:“你二人是谁?’ 人中凤道:”我二人是护持人界妙道君人中凤、七巧玉女雪婳姝。“ 妖王沉吟道:“人中凤、雪婳姝?”便就问道:“为何趁夜来我洞府?” 雪婳姝道:“你这妖怪,每日夜里摄来婴孩吃。你既如此害人,我二人身为人界护持便留你不得,今日势必将你这洞中群妖斩尽诛绝!” 妖王笑道:“只凭你两个黄口孺子也来说大话。”便就喝道:“小的们,我观这二人有仙根,若得吃其二人之肉定可增寿延年,可将其二人速速拿下!”说罢,掣出三尺长加持宝杵纵身来擒人中凤。人中凤掣剑相迎,与妖王打斗。众小妖齐来,雪婳姝便也掣剑来战。只因洞中窄小无从施展招术,人中凤且战妖王且向雪婳姝道:“可去洞外一战。” 雪婳姝挥剑将两小妖斩杀,化云光出来妖洞。人中凤便也随出。妖王率着众小妖赶出洞来。此时天色已明,妖王来战人中凤,三牙小妖手提二尺小头锤来战雪婳姝,众小妖齐来呐喊助战。 且说人中凤战这妖王,人中凤见妖王手中宝杵不时放射出金色光道,知其是件法宝兵刃,应是圣贤所有之物。人中凤不敢怠慢,手中持定赤霞千丈剑,只与妖王奋力拼杀。只见二人由地面斗去了山头,人中凤掌中剑剑放霞光,妖王掌中杵杵散瑞彩,二人所斗之处地动山崩,烟尘滚滚。不觉人中凤与妖王斗过百余回,未分胜负。 又说雪婳姝战三牙小妖。三牙小妖不是雪婳姝敌手,未过二十合便被雪婳姝掌中剑划伤了臂膀。三牙小急招呼众小妖齐来,近百的小妖来围雪婳姝,雪婳姝力战群妖。不多时,便有数十小妖死在了雪婳姝剑下。 三牙小妖见事不谐,急抽身回妖洞,取出一个三足紫金香炉来。只见三牙小妖掀起香炉盖子朝着雪婳姝一晃,香炉盖上一道白烟出来,那烟见风便化成了一条十数丈长的气龙,张开数丈大口来吞雪婳姝。雪婳姝躲闪不及,便被气龙吞入了腹中。雪婳姝既入气龙腹,在外清晰可见,只是被这龙状的烟雾困裹住了。雪婳姝在气龙腹中却百般不得出,任其剑斩霹雷珠击打,只是破不开这条气龙。 三牙小妖见擒住了雪婳姝,便又将香炉盖子朝人中凤晃,这条气龙便摇头摆尾来吞人中凤。人中凤与妖王打斗正酣,忽见一条气龙扑来,又见雪婳姝已受困之内,人中凤大惊,一剑将妖王打来的宝杵架隔,纵身化流星走上云头。 妖王气喘吁吁也不来追赶人中凤。三牙小妖跑来道:“大王,擒着了一个。” 妖王望着气龙腹中的雪婳姝,恨道:“好生关押,既擒着了一个,不信他不再来。他若再来时,定要一并擒了,为小的们报仇。” 三牙小妖将香炉盖朝半空中气龙一晃,这条气龙便小了身形回来了香炉盖上盘伏。三牙小妖将香炉盖好,这条气龙将身形被拘小的雪婳姝吐在了香炉内。雪婳姝在香炉内不断跃起叫嚷,丝毫不安分。三牙小妖便以指在香炉上弹了三下,香炉内则有天雷炸响,雪婳姝当即昏迷。 妖王与三牙小妖回来洞府,妖王令小妖将那些被雪婳姝打杀的小妖尸首拖回洞中,剥皮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