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一场混战,萧立杨和其他大臣撕扯在一块。 文官相战,与女人扯头发差不多的性质,你一拳我一拳地纠缠成一团。 最后,是萧相赶来,制止这一切的。 “都是在朝重臣,竟然在这宫门前撕扯,成何体统!”萧廷辉怀抱玉笏,冷声呵斥。 众人见他前来,也都散开,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将里边已然停战的二人显露出来。 萧立杨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狼狈至极。 萧廷辉微微眯了眼眸,凝神看他,眼底满是探究。 “萧侍郎?” 同是萧家所出,自然有那么一丝一缕的血缘关系,若在私底下,萧立杨还得唤萧廷辉一声舅舅。 萧廷辉五十有余,将近花甲,可依旧精神矍铄,除了鬓角微白,眼下褶子层起,倒让人猜不出他的确切年龄。 四下皆是窃窃私语,议论着萧立杨。 他们的声音如蚊蚁般钻入萧立杨的耳中,让他的心中如火炙烤般煎熬。 然而萧廷辉接下来的话,却更让他痛苦万分:“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还不如早些回府,好生琢磨一下为人处世之道。” 萧廷辉就这般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他一番。 萧立杨面上虽未流露出什么怨愤之情,可他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连指甲都险些掐进了他的掌心。 “是。”但是,他也只能低垂眼眸,如是应道。 这里的消息还没传到傅行勋的耳边,傅行勋就迎来了造成这事的当事人。 看着门前停的马车,他忍不住扬了眉。 “哦?萧娘子。” 萧筠在门前侯了许久,见他终是驾马而归,登时红了眼眶。 只是她向来好强,绝不愿在他人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柔弱,除了……在他的面前。 “侯爷……”她轻颤着声线,唤。 “不知你前来,有何贵干?”傅行勋并不看她,神情清冷,连声音也是淡漠异常。 “侯爷当真要将我逼上绝路吗?”她定定地看着他,眸中泪意朦胧。 这时,他终于侧眸看她,轻轻扬眉,道:“是你自己……选的路。” 话音落下,他便不欲多留,只给下人留了一句话:“送客。”而后折身,提了衣摆,踏上青石阶,往府里行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萧筠所有的骄傲都化作了浮云。 “傅行勋——!”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声,终引得他的再次回首。 “还有何事?”他并不转身,只眼神淡漠地看着她。 这一次,萧筠终于再忍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你当真如此绝情?” 闻言,傅行勋勾了勾唇角,展露了一丝浅淡的笑意,道:“绝情的从来不是我,是你。若你不起歹心动阿沅,你便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可是我……”萧筠定定地看着他,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汇至下颔,晶亮似珠。“都是为了你啊,我是因为爱你,才会……才会做出这些来啊。” 他们二人本就处在武毅侯府的门前,萧筠的到来又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人山人海的观望中,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一时间,满场皆是唏嘘。 “这个女人可真是不要脸!” “可不是嘛!竟然觊觎自己的继子!” “你们还不知道啊,这个女人当初就想嫁给小侯爷,可小侯爷不应呐!然后她转眼就爬上了老侯爷的床!” 对于众人的窃窃私语,萧筠全然不理,眼里心里,都仅有不远处的傅行勋一人。 “你的情意,本侯受不起。”傅行勋冷嗤一声,终是不再停留,提步离去。 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唤他,他都没再回头了。 背影决绝得令她心如死灰。 因为今日的这事,萧筠的名声彻底败坏了。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在她被驱逐出府,在芸娘之事曝光时,她就知道,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因为,这就是傅行勋的目的。 她向来骄傲,可面对傅行勋,她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对他的满心痴念、不住纠缠。 她嫁入侯府的这几年里,她抛却颜面、抛却身份,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可就是引不来他的半点注意。 事到如今,他甚至……还将她逼上了绝路。 萧筠无力地瘫坐在地,神情呆滞,仅有不断下淌的清泪将她的情绪展露无遗。 香岚想将她拉走,可她就像是钉死在原地了,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她半分。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无不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不要脸啊。 萧筠在心里重复着路人的言语,唇畔扯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意。 这世间,也仅有傅行勋能伤着她了,他人言语,何以畏惧? 爱上傅行勋,她从未后悔,唯一后悔的,便是当年在下药的时候疏忽了,她没能引傅行勋入局,而是诱错了老侯爷。 木已成舟,她不得不嫁给老侯爷,做她的续弦。 原本她也是可以不用嫁的,只是她想着,嫁到武毅侯府,好歹……也能与他朝夕相处。 萧筠缓缓地闭上眼,任由泪意肆意。 她到底还是回到了萧府,因为萧立杨闻讯赶来了。 见她泪痕交错的模样,萧立杨心如刀绞。 “筠儿,你这是何苦呢?”他用拇指揩去她流落下来的泪水,道。 “阿耶,”萧筠眼睫轻颤,唤,“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我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 “我怕芸娘腹中的孩子会威胁到他的世子之位,我便为他亲手除去,我怕爱恋他的那些阮小姐赵小姐李小姐烦扰他,才对她们使绊子的,我也就……在傅清沅一事上是出于私心,是因为……我不想让他对其他的女子上心。” “可是,他为什么就不愿对我动心呢?” 萧筠神思涣散,憔悴得唇色发白。 看着她这样一副模样,萧立杨只恨不得将傅行勋碎尸万段。 他的女儿这么好,可傅行勋那个王八蛋竟这般冷漠无情。 萧立杨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心底的愤懑不满。 萧筠终于跟着萧立杨离了武毅侯府的门口,回到了萧府。 回到了家中之后,萧筠仍旧是魂不守舍的模样,整日茶饭不思,失魂落魄。 不出三日,大理寺也调查出结果来了。 芸娘的手中牵了一块香岚的手绢,大理寺正顺着这件物证寻到了萧府。 大理寺正浅酌了一口清茶,笑道:“萧侍郎,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块绢子,是出于府上的婢女香岚之手罢。” 萧立杨点头应是,将香岚推了出去。 香岚近乎麻木地应了这桩罪。 因为萧立杨对她说了,她若是顶了这桩罪,他会给她的家人两百两白银,好好安顿她的父母弟妹。 “你为何要害芸娘?”大理寺正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岚,冷声问道。 “因为她曾羞辱过我,还令人对我拳打脚踢,我怀恨在心,所以就将她给杀了。”香岚按先前约定好的,将这番话完完全全地道出。 理由充分,大理寺正也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就将香岚认定为了那幕后的真相,缉拿归案。 香岚入狱的那一天,萧筠的身边没了人看管,投缳自缢了。 在呼吸被一丝一缕抽尽前,萧筠仿佛忆起了初见傅行勋的情景。 少年英雄,凯旋进京,驾着骏马,在满城的欢呼之中招摇而过,只唇角一勾,便是倾世风华,乱了她的心。 从此,心中的波澜再未为他平息过。 而停息之时,便是她绝望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