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3 章(1 / 1)青山旧首页

楚怀玉被自己的幻觉所困,像喝醉了酒一样,一步一趔趄。    枝儿好奇的望着楚怀玉,看着他的四肢似乎被什么拉扯着无法移动。枝儿嘟嘟嘴,捏紧小拳头轻轻叩打晃儿的肩膀,指着他身侧的空气道,“晃儿,你看。”    晃儿面无表情回过头,慢慢走近楚怀玉,那些阴气森然的白影怯生生的缩成一团,纷纷从廊上的扶栏空隙里跃入水中。    池内红莲静默绽放,凉露生夜,突兀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皮肤白皙的小男孩。他一身水淋淋的,洞张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正盯着池子里游动的锦鲤。    廊上的冷热气息交汇,明暗分明,走廊两边一排排的灯笼灯芯余温未散,静静喘息。    楚怀玉甩不掉这头重脚轻的昏沉感,望着这曲折繁复的漫长走廊,直觉十分不好。    晃儿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楚怀玉的动静,落在楚怀溪眼里,几缕白影飘飞,萦绕在两人身侧,久久不散。仿佛站在河岸两端默然对视,中间是浩渺的烟波,不可穿越。又似乎是在廊桥的两端,中间已是腐烂拉朽的桥面,不可前行。这确实不是楚怀玉该来的地方。    青烟玲珑,枝儿哈了口气,就退避三舍。    晃儿走近楚怀玉,把枝儿交到了他怀里,转过身飞身而下,穿过莲叶田田,招呼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男孩去了。    简陋却温馨的小屋,楚怀溪,楚怀玉,晃儿,花儿搁置占据四方桌子的一边。枝儿赖在楚怀溪怀里不肯下来,两只肥嘟嘟的小手正抱着硕大的龙凤大包,他张口一咬,大包缺了一小口,露出了甜腻芳香的红豆馅。    晃儿也不闲着,正拿着干布巾裹住了小男孩全身,试图擦干他的短发。小男孩像只猫儿,乖巧得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正盯着枝儿手里的大包,枝儿发觉他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来,报之憨笑。    楚怀溪道,“他是?”    花儿翘着手指,巴巴的看着晃儿,听她解释,“是枝儿找到他的,应了他的本命,取名水儿。”    水儿的皮肤极好,白皙入骨,极其细腻,吹弹可破。眼睛同晃儿一样,黑白分明,望着像黑白的山水画,容不下其他颜色。水儿的手要比同龄人要长,指甲粉红粉红的,像抹了胭脂一样,眉眼灵动,与晃儿竟有七分相似。    晃儿见他嘴馋,从桌上的餐盘中也取了和枝儿同样口味的龙凤大包,塞到了水儿手里,“刚开始,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为水下就是他的天地,他的乐园,他的床,他的家,枝儿邀他做客,他便也回请过去    ,还好当时天阴快下雨,我在家。”    花儿正用凤仙花包住指甲,一边用棉线固定,偶尔抬起头,炫耀似的把杰作展示给大家看,“晃儿,你看,我染的指甲好不好看?”    楚怀玉心不在焉,头脑昏胀,按着太阳穴苦坐。    晃儿见花儿的指甲快弄好了,便让花儿带着楚怀玉先回客房去。    枝儿扑闪扑闪眼睛,已经困得不行,小鸡啄米般一下下的垂头又惊醒,小嘴还吧唧着食物。楚怀溪只好扶着它的下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了。    水儿看着枝儿也睡了,打打哈欠,也埋进晃儿怀里。    如此的情景,多像温馨的四口之家。    楚怀溪微微一笑,“这两个小家伙,手里都还紧紧拽着他们的龙凤大包呢。”    晃儿低下头看着怀里的水儿,果然也抱着龙凤大包,不肯撒手。    院落最深处突然传来楚怀玉的惨叫声。    这夜,明月朗照,竹枝坊极其安宁。    花儿翻了翻身,又搂紧了些砸吧砸吧小嘴似乎还在梦里面吃着龙凤大包的枝儿。睡在一旁的水儿却突然醒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熟睡的花儿,面前一团团的黑暗渐渐凝聚成人形,那少年的模样和楚怀玉生得有七分相似,他伸出手帮花儿捏好被角,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身影才慢慢散去。    翌日,楚怀溪派人禀明老王爷,说是和楚怀玉在外多逗留几日后,就和水儿,花儿,还有新手枝儿比起了钓鱼。四人以莲子为饵,约定中午的大餐便是鱼宴。枝儿好动,老是隔会儿就忍不住用手去戳水儿的身子,鱼竿也抓不牢靠,摇摇晃悠的,最后拉杆一起,枝儿的鱼线和水儿的鱼线缠在了一起。    皇帝病危,前朝的争斗更加凶残,往往是今日这家大臣被抄了家,发配边境,明日那家大臣就被满门抄斩。    晃儿在延府坐着吹风,小白蛇从袖子里钻了出来,缠着晃儿的手臂,赖着肌肤的温度不肯出来。    延无垠笑得虚伪,推出管家备好的食盒,“这里面可是皇宫大内御用的糕点,美味异常,我捡了些送给你,多谢你这几日对家弟的照顾。”    晃儿不推拒,也不接受。延府里漫天的白雪轻舞,早就过了时节的杨絮这时才在风里飘摇生姿。立在一旁的老管家竟有些不好意思,想问问小家伙枝儿的近况,又不敢问,憋得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有些尴尬。    直到延无垠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消失,晃儿这才收了食盒,道了声,“好。”    枝儿咬着一串糖葫芦,乖乖的坐在大门口巴巴的望着轻尘飞扬,等着晃儿回来。楚怀溪也杵在门后,倚着长廊细数红莲,寸寸青丝不时被风拂起,病柳生姿。    “晃儿!”枝儿和楚怀溪异口同声唤出了晃儿的名字。    晃儿忽然出现在了大门口。    枝儿移步,屁颠屁颠的扯着晃儿的衣角跟着走进来。    楚怀溪急切的奔到晃儿跟前,“......大哥他,到现在都没有清醒的迹象......”    楚怀溪并不知道,京都一夜之间,多家青--楼一夜倒闭,不少达官贵人也沉睡不起,而那些人刚好都是在朝廷上和延无垠作对的人。    “那又与我何干!?”晃儿侧身而过,牵起枝儿的手,往屋里走去,腰间的黑石早已不知所踪。    楚怀溪无言以对。    应无双倒是天天要来逛几遍竹枝坊,才放心。每日带了一食盒绝不重样的美味糕点先填饱枝儿和花儿,以及水儿的肚子,他们才会乖乖开了门,让他进去。    晃儿正坐在院子里,拿着尖利的小刀一下下的削着嫩竹板,漫不经心的瞟了应无双一眼,又埋下头继续干活。过了半响,她抬起头,看着应无双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托着腮看着她,不由得心烦气躁,“你到底还要赖在这里多久?!”    应无双脸皮十分厚,笑眯眯的说,“看到你,直到答应和我在一起为止。”毫无半点的不耐烦。    晃儿也不理睬他,“看来直到你死的那一天,也不会如愿了。”肯定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没关系。”应无双说,“我会慢慢的等,等到你回心转意那天为止。”    打这之后,每次晃儿从十字路口提着灯笼回家时,应无双总是满面春风的候在那里。连楼上的同僚或是纨绔公子哥尽在那笑话他,他也毫不在意。    他还扬起脖子,伸出食指摆手示意,满脸灿烂,“各位怎懂在下的心情?这叫宁缺毋滥,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寻觅一佳人在怀,如此风情,你们不懂!绝对不懂。”    他每日候在竹枝坊门口,遇着归家的晃儿便一番言语调戏,即便是晃儿白眼以待,无视他。他也不作停留,折身回去,第二日,又翩然而来。    有时候,晃儿刚打开大门,还未来得及撑伞,早有一把白面绢布绣花伞挡在天地间,滑去夏日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大雨滴。这人不是最风-流-薄-情,何时转了性?    隔日,晃儿撕下城墙上的皇榜入宫。    据说她当日使的法子连本朝开国以来最有经验的太医也断不出个所以然。先是在整个大殿堆满了冰块,再抬出一大缸温水置于殿中,屏退众人,连同太后,御医,宫婢,皇亲国戚,而晃儿只是取出了一柄黑曜石打造的利刀割破皇帝的肚子.......    也是这日,花儿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罐子新熬蛇汤送到了延府。延无垠宁气不语,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花儿转过身没走几步,只听见瓷器被摔破的声音,还有延无垠气急败坏的声音。    花儿吐吐舌头,笑眯眯的回了家。    “晃儿,晃儿,他生气了哈哈哈哈哈......”    新秋伊始,秋雨微斜,细如牛毛。    楚怀溪撑一把绢面细伞刚走到桃花街头,青楼的女儿们打开窗户泼洒净脸的蜜水就撞见了那如同行走在水墨画中的陌上少年郎。    晃儿刚拉开大门,准备去集贸市场买些新鲜果蔬,低头撑伞,迎面便撞上楚怀溪的胸怀。    晃儿抬起头,和楚怀溪的视线撞在一起,“......一起?”    楚怀溪微微点头,接过来跨在晃儿臂弯里的菜篮子,“三个小家伙,还没睡醒?”    晃儿歪头想了想,才道,“水儿还在睡呢。”    应无双送来的精美食盒仍是放在门口。旁边还有一篮子青翠欲滴的青桃,咬起来却淡淡的甜,多汁可口。不过,这两样东西,两人都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