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16.二等(1 / 1)绝代盛宠首页

临霜回到藏书阁时,秋杏正坐在小桌前,对着幽烛缝绣着什么。临霜本不欲打扰她,但想了想,终还是凑过去,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    秋杏开始仅是同她闲聊,可聊着聊着,思绪便被吸凝住了。她听她说着自迷林湖到恢名的所有经过,待她讲完,立即理了理思绪,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    “你说,你今天偶然救了小少爷?”    “嗯。”正对着秋杏又亮又大的眼,临霜点了点头。    “你说,你还看到了长公主和老夫人?并且长公主和老夫人也知道了你救了小少爷?”    “嗯……”    “你说,你还碰到了三少爷?而三少爷,就是上次在马厩帮了我们的那个少爷?”    “……嗯。”    “三少爷还允许你名字改回临霜?!”    “……”    眼见着秋杏两眼放光,临霜心中有些不安了,不自觉退了一步背住墙,讷讷道:“……嗯。”    “啊啊啊啊啊!!”    只闻秋杏骤然爆起尖叫,像讶异又像是惊喜,几乎兴奋极了,撇开绣帕上前拥住她,“临霜!你这是要发达了呀!”    “……你说什么呢?”临霜一头雾水,悄声无息地推开她。    “你傻吗!”秋杏的脸色红扑扑的,粗咧咧倒了杯茶,递给她,“你看,你救了小少爷,长公主和老夫人夸赞了你,三少爷问了你的名字,还亲自吩咐让你改回原名!临霜,他们这是要提拔你呢!我觉着,你就要被调在家主的房里了!”    临霜只觉她这话无异于天方夜谭,小口啜着茶,随意“唔”了声,并未放在心上,“怎么可能。”    “你这个呆子,居然还不信?”伸出手指戳了她一下,秋杏眸光转了转,“不信我们立个赌,你等着,我说的保证是真的!”    ·    秋杏的话,在当晚便得到了证实。    当天傍晚,翠云自晚膳时方才从前院归回,却并未同她们一同用膳,只吩咐着临霜膳后去她房中一趟。临霜还未动什么声色,秋杏已在一边止不住地挤眉弄眼,被临霜一眼瞪了回去。    用过晚饭,临霜依令来到翠云的房外,轻叩几下房门,“姑姑,是我,临霜。”    翠云应声令她进门。    翠云的房间是一间独室,与其他小丫鬟门的房间挨连着。似她这般品级的姑姑,虽并不能同家主一般住得雕绘华丽,但也可独居一寝。然而翠云一向节俭,旷大的屋中仅有一桌一榻,连喝水的茶壶都是经年古旧的,边角磨得发白,已不知用了多少年。    临霜走进去时,正见翠云坐在屋中,幽淡的烛光将整个屋室晕得昏黄,相较平时,桌上还多置着一个包裹。    临霜朝她见了礼。    翠云微笑,与她简单叙了几句,后将那个包裹推到她面前,道:“打开这个。”    临霜迟疑,依令打开来。    包裹中的是两件新衣,青衣雪衽,月白裙摆,临霜认得,这是二等婢女的服制。衣上还搁着二两银钱,铅锭崭新。    临霜不解,望了望翠云。    “这是老夫人赏你的。”翠云笑道:“老夫人说了,你这孩子机灵,长得也好,看样子也读过书,做粗使实在委屈了。今儿起做个传话的二等也好。不过如今各院刚补调好人,所以让你先在藏书阁做着,待来年,再把你调到前苑去。”    临霜怔了一下,一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姑姑,临霜就想在藏书阁,哪里都不去!”    她这话倒真是出自本心,一来这里她可读书,二来,她是真的不愿侍候家主。    人与书相及,到底书是死物。少了人事,也避免许多争执。    翠云却笑了,道:“傻孩子,这种事,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哪有往外推的?我知道你性子淡,也不愿与别人争什么。但能侍候家主,多在家主面前混个熟面,到底是好事。且不说别的,就是未来,等你大了,多攒些银两为己赎身,或是许配个好人家,都是好的,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不由分说将包裹塞进临霜怀中,又细细嘱咐,“说实话,我在这书阁也掌事了几年,你算得上是我见的条件最好的丫头,不说旁的,便我独见,就该入家主的苑阁里。此番不是我不留,而且若为你考虑,就不该留你。你的路还长着,你得仔细想想你未来的生活,早做打算才是。”    临霜执拗不过,只能接应下来,又浅谈了几句,慢慢步出房门。    ……    一开门,正对上一直藏在门外偷听的秋杏,临霜吓了一跳。    见到她怀中多了一个包裹,秋杏的眼睛都不禁亮了光,忙一溜随在临霜的身后,满心的好奇,“怎么样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老夫人赏了什么?我看看……”    她轻手一掀,望见包裹中青色的一角,登时喜上眉梢,“二等!临霜,他们是不是给你调到家主的苑阁了?是谁的房啊?长公主?还是老夫人?或者……是小少爷?三少爷?!临霜,是不是三少爷啊!”    临霜无语,戳了下她的额,戏谑,“少爷少爷,你就知道少爷!是不是又思春啦?”    秋杏“哎呦”了一声,揉着额头,气鼓鼓瞪她一眼。    两人说说笑笑,正向着寝屋的方向走,路过月门前,忽闻门外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似乎是有人正在争执着什么。就着月色,只见门外有一道小小的人影,似乎是一个女孩子想破门而入。然而门外小厮一直拦着,说什么都不肯她进。女孩有些急了,滞在原地焦急地跺了跺脚,干脆坐在门口哭了起来,任由小厮如何拉扯都不肯起身。    两人本没打算理会,恰见两个同院的丫头边摇头边走进来,鄙夷地念叨,“……真是的,后院的阿猫阿狗也想进藏书阁,也不看看藏书阁是什么地方,就敢乱闯……”    “可不是,一会儿惊动了翠云姑姑,有她好受!”    秋杏好奇问,“那边发生什么了?那么吵?”    一个女孩停了一停,“没什么,一个后院的丫头,自称是什么方啊圆啊的,一来就开始哭,说要寻人,问寻谁,只说寻什么临霜。我们院里哪有叫什么林呀霜啊的。赶她走,她又不走。真是……”    秋杏和临霜反而愣了,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异口同声。    “阿圆?!”——    再顾不得什么,二人立即朝着月门处行去。    ·    那女孩果然是阿圆。    毋庸置疑,阿圆是哭着来的,心态情绪自然不大好,到了藏书阁又与他人起了争执,心绪更是糟糕到了极点。秋杏与临霜猜测她是受了欺压,这个念头在临霜看到阿圆那一双手的时候,心下便立即笃定了。    在临霜的印象里,阿圆的手一直白白嫩嫩的,跟她的名字一样,圆圆微胖。她天生好皮肤,虽长得不出挑,但脸颊粉白细腻,加上爱笑,倒也透着女孩纯真的可爱,便连手也生得如脸颊一般细嫩。然而此刻,她那一双嫩手却满是疮痕,皲裂的新伤碾着旧伤,粗糙而可怖。    临霜和秋杏望见不禁心口一跳,立即取来伤药,边替她擦伤,边听她叙述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几日,湘月一直频繁地往浣衣苑跑,说是得了二房二夫人的命令,命浣衣苑的婢女们洗些褥单衣裳。其实这本没什么,但问题的关键,便是那些褥单与衣裳,都乃是上好的冰蚕丝所制。    临霜自小生在乡村,连那冰蚕丝是什么都压根不知道,但之前尚未分院时,她们这些小丫头常被浣衣苑的婢女支唤洗衣,倒也有些许了解。据说这冰蚕丝乃稀匹,极其难得,是由最上等冰丝所织制,丝缕细腻轻薄,似蚕丝而非蚕丝,便连最上等的蚕丝都无法比拟。最关键的,是这以冰丝所织制的布匹,自来便带着凉意,以它所制成的褥单与衣衫,更是为夏日消暑的佳器。    冰蚕丝量少难存,千金难求,即便是金碧华奢的公府,各院的数量也极其有限。府内的下人多知晓这丝布的贵重,平日保存与利用都格外小心。说来这冰蚕丝虽贵,但却尚好存留,仅需密封阴干凉爽处即可。但这丝布的清洗工序却繁琐复杂,啰嗦不说,最关键的,是必须以冰水进行浣洗。    那湘月先前在阿圆处吃过瘪,心中早就淀下了仇怨,此番得了令,刻意刁难不说,私下竟还买通了浣衣苑的嬷嬷,执意要阿圆进行浣洗。现在天气虽已转暖,但到底存凉,尤其以冰水洗衣,几番下来手上不免生了创伤。其实这冰蚕丝虽好,但府中大多都是夏季才使,且一季仅使那么两三回而已,但这次据说是二夫人突发热症,需以冰蚕丝消热,且隔三差五便要洗上一回,故,这一回浣洗完的稍才晾晒好,下一回换洗的又分来了,来回折腾了几遍,已经令阿圆开始吃不消。    阿圆忍不住哭泣,“我都跟那嬷嬷提过几次了,可是她不肯听……非要我来洗。上次我手上化了浓疮,不小心沾染上了一点,就被她一顿打骂。这也就罢了,我以为下次就能不让我来做了,结果新下的一批来了,又是令我来洗!我……”    临霜与秋杏对视一眼,也面泛不忍之色。    “阿圆,别哭了。”临霜从一旁打了盆温水,绞了帕子,替她拭去面上的泪痕,“你手上刚抹了药,别染了泪,不然,伤又该不好了。”    “真是太过分了!”秋杏紧握着拳,气愤不过,腾地站起来,“我们忍了她那么久,不跟她争执!她倒好,现在没办法为难我们俩,就开始为难阿圆了!不行……我非要跟这个湘月理论理论不可!”    “秋杏。”临霜轻驳了她一声,拽拽她的衣袖。    “你跟她理论能有什么好理论的?她想鸡蛋里挑骨头,当然怎么挑怎么有了。再说,人家本来就想着抓你的把柄,你现在过去,不正给了她把柄?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哪还有理?”    秋杏呼哧呼哧喘着气,闻声深深沉了两下呼吸,气闷跺脚,“那难道,就要凭她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