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4.公府(1 / 1)绝代盛宠首页

定国公府的府邸位于京州城南屿山下,占地极大,虽名为“府”,但远瞧过去,倒更似是一座巨大山庄一般。府邸修设得极其雍容华贵,雕梁画栋,彩琉为瓦,尚隔着几条街,便已远远可见那鳞次栉比的建筑,气派非凡而庄严。    这一日,一行女子自温嬷嬷的带领下入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一共六大院,三小院,九阁,十二偏院。六大院中,除却后院,东、西、南、北、中,皆是家住的住处,你们可不能擅闯……”    丫头们走的自然不可是正门,而是偏巷后的一处小角门,从门外一入,正对的一处极大的园落。只是而今正处冬季,园内百花零落,然而通过园中那栉比有序的陈设,已可测想若是盛夏,园内又会是怎般的绚丽盛景。    这一批入府的女孩子们共二十人,年纪都不大,家世、经历亦都如出一辙。许是经过了路上数十天的磋磨,孩子们都已不再同最初般哭闹悲伤,而纷纷显露出了认命的姿态。临霜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自从别院起,这种异样便一直在自己身边萦绕,直至来到公府后达到最盛。    依照惯例,新入府的婢女小厮皆要在资历较深些的姑姑嬷嬷带领下,巡绕一圈公府,也令她们对公府有些初步的了解。然说是巡绕,公府中几座大院都不可踏足,其实不过是在周侧的几座小院中大抵走上一圈。然而即便只是几座小院,便已可见整座公府是怎般的大小。其中的建筑景色更是风格各异,美轮美奂。几乎可说是个小小的皇城都不为过。    据说这一处府邸乃是太.祖皇帝特为定国公沈成清亲建的,占地足有百亩,依照临霜的估量,怕是十个青水村尚不能及。那一刻她突然有种尴尬的羞惭,心觉此番哥嫂将她卖掉,似乎,也并非一件坏事。    随着温嬷嬷大抵巡了一圈,温嬷嬷的脚步稍微一停,回头望了望众女,吩咐道:“这里的规矩繁多,你们要尽快熟悉。入了公府,你们可不再是民间的小野丫头片子了。在公府中行事,少说多做、恭敬遵从方为上策。你们方才入府,是最没有品阶的下婢,更要万事小心,否则稍有行差踏错,可是十个脑袋都不够赔命的,所以行为言语都要加倍小心,可明白了?”    这些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忽闻训言,一个个纷纷睁着大眼睛,点头嚅嚅地称“是”。    听见了回应,温嬷嬷的容色柔软了些许,顿了顿,又蹙眉道:“还有,你们初来,如若遇到家主,可不能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这可是对家主的不尊重,一定要低头敛眸,知道了?”    她方一开口,女孩子们又立即听话的将头低了下去,异口同声,“知道了。”    温嬷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温嬷嬷。”    一个声音这时从列队的正前方传来。    音色清冽,沉稳淡然,是个少年声色。    数十个女孩子们还未及抬头,耳边已然响起了温嬷嬷的声音,“呀,竟是三少爷。见过三少爷。”    听见那句“三少爷”,众女心知这便是温嬷嬷口中所言的公府家主,此时脑中回荡的唯有温嬷嬷方才的训言,更加不敢抬头看。有几个大胆的姑娘悄悄抬头,想要探一探究竟,可方一抬眼便对上了温嬷嬷冷厉的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临霜处在队伍的最末,低头望着脚边的卵石。隔着稍远,仅能听见两人的谈音:    “奴婢不知三少爷在此,扰了三少爷清修,还望三少爷恕罪。”    “温嬷嬷客气了,我只是路过。”少年淡淡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这些是今年新入府的婢女吗?”    “正是的。奴婢方带她们巡绕完公府,正要带她们去后院的红枫苑去。”    “那嬷嬷快去吧,天色不早,以免耽搁了。”    “是。”    ……    静寂间可闻衣袂擦动的微响,伴随着少年沉静的步伐。    临霜低着头,视线所及只能见一抹淡蓝的衣角。就在他从自己身边欲要擦肩而过时,他的步履似乎停了一停。    然后,走过——    轻薄的衣袂拂过她的裙摆,微风徐过,临霜只闻一抹淡淡的松香,轻若丝雾,很快隐去了。    ·    夕晖时分,一行女子跟随温嬷嬷来到了红枫苑。    红枫苑处在公府后院,正是公府中等级最末的婢女的住所。临霜方一进入后院,略一观察,方才明白了为何温嬷嬷会说公府六大院中,唯有后院可容丫头畅行。定国公府立府上百年,传至而今这一代,家业庞大,分支繁杂,已然将各房分散在其他五大院中定居。其中五大院中品阶稍高些的婢女小厮,必是要跟着主人留在院中的。唯有不曾跟主的低等奴婢,全然被置在后院,分替其余五大院做些粗使的活计。    她们初来,自然也是要先入到后院的。按照温嬷嬷的叙述,她们要先自后院随教习姑姑的指导,修习作为婢女应当掌握的技能,最后经过统一考评,依照能力与特长被选择分配在哪个院中。如此一来,这最终的考评无疑成了最关键的所在,也是决定这数十丫头中未来命运的分水岭。    舟车劳顿了仅小一个月,温嬷嬷也不愿给她们太大的压力,简单说了些许便很快离去了。接替温嬷嬷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二等婢女,名唤锦瑜,据闻是红枫苑的掌事婢女。她似乎不大好接近,未说太多,只很快令众女们熄灯入寝,好在明日一晨带领她们去见教习姑姑红玉。    第二日晨,后院负责织补的丫头送来了一批新衣。    公府繁荣,便连婢女们的行装都颇具考究,品级不同,衣容上也有很大异同之处。如她们这般没有品阶的婢女,所着的是棉布所缝制的半臂,天蓝的裳,鹅黄为衽,窄袖束腰,最为方便行止做活。    “临霜,我好看吗?”立在镜前,秋杏止不住地照,一脸甜笑喜不自胜,“我可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好看。”临霜点了点头,手中摩挲着绵软的衣料,尽管听说这是府里最次的衣裳,但已然是她穿过的最好的布料,心头不禁酸楚。    “临霜,秋杏!快走了,锦瑜姑娘已经在点人了!”    苑外传来脆嫩的呼唤,临霜略略一应,抓着秋杏急匆匆跑出门。    ·    兰亭阁是后院中一个古雅的小阁,阳光明媚,斜阳穿透窗棂,在室中投上无数斑驳的光点。    锦瑜将二十个女孩子带到阁中后便离去了。女孩子们见门外没了动静,不禁又纷纷嬉笑起来,互相调侃夸耀着对方的穿着与衣容。她们这些女孩子多数都是大字不识的贫困农女,此刻吃饱穿暖,便已是最大的喜悦。    争笑间小阁的门突然开了,一行人陆续走进来。打头的嬷嬷见状蹙眉,用力咳了一咳。望见来人,众女顿时噤声敛神,重新乖乖地立好了。    二十个女孩,共分两列,两人一排,齐齐立在屋内。    一行人中,一位女子自列队中央穿过,立在众女身前。    女子大抵二十余岁,遍身暗绯的衣裙,飞眉入鬓,眸光冷亮。她的身姿犹若一根笔直的竹,傲然直立,下颌微仰,无形透着抹倨傲。    视线一一从数十个女孩子身上扫过,她的容色本不冷厉,可不知为何,却令众女心中无端透着骇然,几乎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声色。    “我叫红玉。”——    慢慢掠过了众女,她收回了目光,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们可唤我,红玉姑姑。”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静寂间不知是谁打头带了一声,“红玉姑姑好。”登时其他女孩们纷纷效仿,仔细鞠了一礼,同声道:“红玉姑姑好——”    红玉冷眸微瞥,顿了顿,复又淡淡开口,“从今天起,便由我和诸位嬷嬷,来教你们公府侍婢所具的技能。粗使分为修草、浣衣、下厨、刀工、生火等。细使共分研墨、烹茶、书画、刺绣等。除此之外,你们还要修习府内的规矩和礼仪。三个半月后,我会对你们进行统一的考评,考评中上者,可分配至其他五院,不合格者,便就留在后院,可懂得?”    整个室内鸦雀无声。    “我会对你们严加管教,从明天开始,入卯集合,至兰亭阁。若有迟到缺席者,当受苛罚。你们既已入了公府,便要依巡公府的规矩行事。如若有差错,便要自认惩处,可都明白了?”    冷冽的气势在室中弥漫。    女孩子们哪敢不应,纷纷欠身,战战兢兢地应“是”。    “好。”红玉道了一声,目光轻敛,又开口:“那今天,我就先教你们,‘礼’——”    她话音方落,仰首微瞥,指向列队中一个头簪黄花的女孩,问道:“你,我方才所说的那些,可都明白了?”    被指住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立在原地愣了半晌,点了点头,“明、明白了。”    红玉没有说话。    立时一旁另一个嬷嬷步上来,手中一根粗长的戒尺。径直走到女孩的身侧,二话不说,骤地扬起手,便往女孩的背上狠狠抽了一记。    啪!    那一击不仅打在女孩身上,更似是给其他女孩的心中抽了一尺,望得众人直心中遽然骇悚。    黄花女孩顿时嘤声哭出来,“为什么要打我!”    红玉的脸上没有表情。    “出口顶撞,毫不知礼,衣容不整!”却是身侧的嬷嬷狠狠道:“是谁允你簪花的?温嬷嬷就没有告诉你,公府二等以下婢女,非年节佳日不得簪珠着翠吗?!”    一把扯下女孩头上的黄花,她重重摔在地上,“去外面跪着,不过午时不得起来!”    女孩仍在哭,执戒尺的嬷嬷立刻拉着她出去了。    众女闻言大骇,屏息静气,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这一刻,这些上一刻还在庆幸公府生活舒适奢华的女孩子们,终于知道了这背后的厉害,心思都不由的坠了下来。    诡异的气氛在小阁内蔓延,空气都仿若凝滞住了,迫人心弦的压迫。    静静环视了一圈,红玉抬手指,“你。”    一时间周围微微响起松气的声音,秋杏的心却悬起来,“临霜……”    “你来说,可都明白了?”    顶着众人的视线,临霜缓慢从列队里步出来,指尖紧蜷。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慢道:“回、回姑姑话,姑姑方才所言,奴婢明白,自当谨记在心。”    依旧是良久没有说话,红玉紧盯着她,又问:“那你可能复述一遍?”    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临霜缓缓道:“姑姑方才说……今日起,姑姑与诸位嬷嬷会教奴婢等修习侍婢所具的技能。粗使为修草、浣衣、下厨、刀工、生火等。细使为研墨、烹茶、书画、刺绣等。除此,还要修习府内的规矩和礼仪。三个半月后,奴婢等会有统一的考评,考评中上者,可分配至其他五院,不合格者,便就留在后院。另外,明天开始,奴婢等需入卯集合,至兰亭阁。若有迟到缺席者,当受苛罚……”    几乎不差,四下不禁有些微的惊叹。红玉虽还是面无表情,但紧绷的脸色却已略微和缓下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姑,奴婢,陆临霜。”    “临霜。”她念了念,许久点点头,“你回队吧。”    “是。”临霜颔首应声。    静静退回至队列,临霜松了口气。    身侧的秋杏“噗嘶”了两声,对着她做了一个钦佩的手势。    她勉强还以微笑,摊开手,冰凉的细汗已然浸透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