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雅茗回到府中还有几分亢奋,被丫鬟们按着卸妆洗脸,还看着镜子傻笑:“殿下呢?我都说要以身相许了,他可不能反悔。哎初柳你说,这买卖是谁赚了?嘻嘻,我反正不亏。” 然后大着舌头又催促:“快点快点,殿下该等急了。” 初柳哭笑不得:“殿下早走了……” 紫烟瞪了她一眼,耐心安抚道:“我的好姑娘,马上好了,你得洗得香香的再上床对吧?” 岳雅茗乐了:“你说的对!香香的,香喷喷的,让他,欲罢不……不能还是不休来着?” “都可以,姑娘说哪个就是哪个。” 初柳忍着笑,加快手底下的动作。然后也忍不住有几分黯然,自家姑娘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这个疙瘩在,哪家的女儿嫁人不与夫婿圆房,还能一点不在意?这可叫名不正言不顺。 眼看着殿下和姑娘情谊似乎浓了几分,却又总差着几分火候,叫她们这些人看着都着急。 岳雅茗没撑住卸完妆,就睡得人事不省。 第二天一大早醒过来,就看到初柳冲她笑得诡异。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初柳神神秘秘摇摇头:“怕是姑娘心里有东西。” 岳雅茗莫名其妙:“我心里有什么东西?” 初柳笑道:“心里有个人吧。” 岳雅茗白了她一眼:“我心里除了殿下能有什么人?你可别坏了你家姑娘的清誉。” 她说得这么坦然直率,初柳倒不好再调笑她,忍不住道:“姑娘既然心里有殿下,倒是加把劲把人留在正院啊。” 岳雅茗脸唰地红了,扭捏道:“坏丫头,不和你说了。” 收拾停当,丫鬟们摆了早饭,岳雅茗醉了一场,胃口不是很好,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 这时门外进来个小丫鬟笑道:“姑娘,殿下着人送了一封小笺。” 送她?什么意思?这住在一个府里还玩什么花样? 岳雅茗接过那张绯色烫着金粉纹路,还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笺,左看右看,就听旁边侍立的丫鬟们都在窃笑,恍然明白过来,这难道就是——情书? 她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收到过情书,只是没想到在此时此地,那位年纪不小、现任皇子亲王身份的人竟然会和她玩这套。 岳雅茗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瞪了瞪周围忍笑的丫鬟们,气哼哼地进了内室,独自坐在窗前打开了信笺。 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 “昨日卿卿以身相许,今夜不才当踏月来取。” 很直白,很浅显。 岳雅茗:“……” 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谁?她吗? 她竟然说过这样的话? 不信,不信!肯定是假的! 岳雅茗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扬声叫道:“紫烟,紫烟!” 紫烟应声进来,岳雅茗顾不上羞赧,直接将那信纸塞她手里,“你看看,这什么意思?这个人可是越来越过分了!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以身相许?我为什么呀我……” 她忽然瞪大眼睛愣住了,她为什么要和自家丫鬟讲这个呀,她们不是一直盼着她和李殊淮圆房吗?她可是昏了头了,还想找紫烟拿主意。都怪她一向不带脑子,习惯了什么事都和紫烟商量,这样的习惯真可怕。 紫烟看了一眼,重新折整齐递给岳雅茗:“这话,还真就是姑娘说的。” 岳雅茗瞪眼:“我不信。” 紫烟就将昨夜她醉酒说的话一一道来:“……虽然在路上是怎么说的我们没听到,到家后这些话我们几个可都听得真真切切,想来就是那个意思。” 岳雅茗没听她讲完就忍不住将头砸到桌子上,她不要活了啊! 太丢脸了! 紫烟将她扶起来,帮她揉揉额头,道:“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这难到不是好事吗?” 没有圆房,再多的恩宠都是虚的,女儿家既然嫁为人妇,自然是要帮着夫婿开枝散叶,稳固家中地位的,自家姑娘在这上头怎么就总像是不开窍呢? 岳雅茗喃喃道:“好事,好事,我也没说是坏事……” 她觉得她还没准备好,而且可能永远也准备不好了。 她并不讨厌李殊淮,甚至还挺喜欢的,可是就是还没想好要和他做夫妻。她可真是个矫情的人哪,明明已经是合法夫妻了,明明她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这样的大事压在心头,岳雅茗一整天都有点恹恹的。 丫鬟们都知道了今晚是姑娘的好日子,整个正院散发着一种春意盎然的喜气,每个人见到岳雅茗都是发自内心的笑脸问候。 岳雅茗本尊觉得,好吧,也不是那么糟心。 这种事情多想无益,岳雅茗毕竟是个看得开的人,很快就决定将这件事放一边去,还是认真过好自己的每一分钟,静待夜晚来临。 岳雅茗在书房练字,初柳捧了个匣子进来,待她写完一页休息的时候拿过来给岳雅茗看。 “这是什么?”岳雅茗瞧着眼生得很。 初柳笑道:“昨儿个得的见面礼。” 匣子里还套了两个小匣子,小一些的那个岳雅茗记得,是肃王妃给的,另一个却半点印象也没有。打开看时,却见里面满满当当的,拿出来铺在桌面上,竟然是一整套的赤金嵌五彩宝石首饰,大的凤钗步摇、花钿、项圈,小的耳珰、戒指,岳雅茗能叫得上名字的几样,这里一应俱全,更有几个她根本就不知道叫啥、怎么用的东西。 她看了看初柳,主仆两个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复杂得难以言说的表情。 半天,岳雅茗才道:“你去拿个大的箱子装吧。”这么一大堆东西,就那么横七竖八堆在一个小匣子里,还是这么贵重的玩意儿,她都觉得肉疼。 初柳出去了一趟,进来的时候就带上了紫烟。 紫烟看了看桌子上铺开的金灿灿事物,比他们两个镇定一些:“好生收着吧,姑娘平时也用不上。” 岳雅茗趴桌子上研究了半天,捡了几个小小的复瓣金花在掌心,抬头看了看二人,“这几个我想要。”她还惦记着陆沅湘那个发型呢。 紫烟白了她一眼,道:“姑娘想要,叫匠人打去,想要多少都有,这些却是不能动的。” 岳雅茗想了想也就明白了,长辈赏赐,又是如此贵重之物,对方的身份又非同一般,还是放起来为好,她自己似乎也不差钱,就让人做去得了。 不过她也有些想不明白,“平白的,怎么给这么大的礼?长公主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初柳笑道:“姑娘成婚当日,出了那样的事,事后姑娘又一直在府里养身体,宗族里这些长辈都还没有来得及拜会,这是新妇初次上门的见面礼,虽然也确是贵重了些,倒也不是平白给的。” 岳雅茗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样她就能明白那个从未听闻过的肃王妃为什么好好的也送她礼了,当时还说了几句什么话,她虽然不记得原话了,想来也是个补礼的意思。 岳雅茗看着初柳紫烟一件一件的把桌子上的首饰收起来,她忽然支起了一直撑在桌子上的脑袋。 “等等……你让我想想,对了,我成婚当日,我是昏过去了对吧?那是不是还没有拜堂?对嘛,我就说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她一拍掌,美滋滋地道:“这么说,我俩还不是那么合法的,哼,等殿下来了我就这么对他说。想进我的房间,这礼得补全了。” 初柳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紫烟,喃喃道:“咱家姑娘怕真是傻了。我这梦怎么做了这么久不醒呢……” 紫烟似有话要讲,看着岳雅茗那喜气得意的笑脸,又吞了回去。算了算了,现在这么个性子,劝了也没用,倒是看她这样也算得殿下喜爱,虽然进展慢了些,总好过遭人厌弃。这满京城的宗室勋贵,后宅里什么样的糟心事都有,自家这点实在很不算事了,姑娘开心就好。 主仆之间怀了这样的心思,只等着李殊淮上门,好好的说道一番。 谁知当夜李殊淮却没来。 一连几天,李殊淮都没来正院,也没让人递消息进来。 第一天没来,岳雅茗虽然心里失落,却也开心了一阵,对着两个心腹大丫鬟说:“看吧,那就是个纸老虎,你当他真敢像话本上那么胡来呢。” 第二天没来,岳雅茗心里就像缺了一个角,一整天做事都心不在焉的,丢三落四,看书看不进去,画画也画得乱七八糟。 第三天没来,岳雅茗就什么事也不想做了,闷闷地坐在廊下,翘着两只脚呆愣愣地看着院门。 丫鬟们从开始的窃笑,到后来又心疼上自家姑娘,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暗暗埋怨上了那宁王殿下。 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初柳将那雪桃唤来,叫她多在姑娘跟前晃晃,多拿些新奇的玩意儿在手上,前阵子姑娘不是很有兴致吗,那可得把那兴致再引出来。 不爱说话的老实姑娘雪桃被委以重任,红着脸一遍一遍往岳雅茗身边凑,手里流水般换着物件。 岳雅茗终于被吸引了目光。 “哎丫头,你这个绣的什么花?” 雪桃低头看看不知道被谁塞在手里绷子,天青色的缎子上以墨线绣了一半万字不断头的纹饰,脸色红红的道:“……是、是做香囊的。” 岳雅茗瞅瞅这配色花纹,明白了:“男人用的?” 雪桃急道:“姑、姑娘,这个,这个不是我的……” 岳雅茗浑不在意摆摆手,“不管是谁的,你会做不?来教教我?” 雪桃:“哎?会的会的。” 得知岳雅茗跟着雪桃绣上了花,紫烟和初柳总算松了口气,对视一眼,又忍不住一起皱了眉叹气。 自家的傻姑娘哟,这是真动心了,自己还不知道吧。 岳雅茗也不能算不知道,她觉得自己一直表现的挺喜欢李殊淮的,只是姑娘家有点含蓄多正常嘛。 李殊淮几日不来见她,她是有点失落啦,可她渐渐就想通了,男人家在外边有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不能就这么坐着等他呀,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可是要做独立女性的人呢。 正巧雪桃手里的东西引起她的兴趣,忽然心血来潮要跟着学,嗯,做好了就送人,做不好嘛,就再也不动这念头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岳雅茗唯一动过的针线就是小学劳动课上学的钉扣子,小小的绣花针在她手里,简直像条小鱼一样完全不听使唤,让它往东,它偏偏往西,可怜她左手五根手指头,快被炸成了筛子。 染血的布料一批一批换下来,紫烟按住快要坐不住的初柳,不让她去干扰。这点小苦头而已,没看姑娘乐在其中吗? 七天之后,李殊淮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