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下了火车,又急忙找到刚刚的窗口,拼命地望着火车里面的儿子,但儿子却没看他。很快,火车移动了,老四很想再叮嘱儿子几句,可儿子却始终没有看他。
望着远去的火车,老四哭了。
门突然开了。
“谁啊?”
“我,二嘎!”是邻居二嘎。
老四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二嘎啊!啥事?”
“这么冷,也不说烧烧屋子,这不快过年了嘛,寻思着……哎呀,咋了四哥,哭了啊!想媳妇儿了啊?”二嘎从兜里掏出了两包烟,放在了炕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别扯没用的!这不抽烟呛着了嘛,啥事儿啊?”
“这不是那个承包合同到期了吗,寻思着,问下四哥……明年这地还能不能再包给我?”说着,二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包包包!”
“那再写一张合同?”
“还再写一张合同,写作文啊!把那个合同上的日期改改就行了,那有笔,你拿过来,我那张合同在那个抽匣里呢,也拿过来。”
改好了日期,又都签好了字,二嘎把一张合同揣进兜里,又从衣服胸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四哥,这承包费先给你。”
“这都准备好了这是,挺好,别人都是秋后卖了粮才给承包费,你这提前给。”
“那可不呗,你这地,大哥也要承包,你都没包他,够给我面子的了,这钱再给不到位,就太说不过去了!”
“那大老鬼那么多地,我爹的地都在他那呢,他还要包我的地,他种得过来吗!”
“也是,要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呢,四哥你数数这钱。”
“几千块钱有啥好数的。”
“亲兄弟明算账,四哥你数数。”
老四左手拿起钱,右手熟练地数着钱,二嘎突然问:“你儿子今年过年又不回来了啊?”
“这小犊子应该是不回来了,”老四停了下数钱的手,“多少来着,看你这一打岔,我还忘了。”
“那再数一遍,数钱还不乐意啊?”
老四用右手食指指了指二嘎,努着嘴说:“你这家伙。”说完重新数钱。
二嘎笑了笑,“也别怪你儿子不回来,你说就你这破房子,又冷又破,谁愿意回来啊。村里都是砖瓦房了,你这也不说盖个房子,也不是没钱,是吧,四哥?”
老四“哼”了一声,数好后把钱揣进兜里,看着二嘎说:“哪有钱?还有钱……再说我一个老光棍儿有个地儿住就行了,还盖啥房子啊。”
“四哥,你这想法就不对了,盖上房子,媳妇不就好找了,最重要的是你儿子不就愿意回来了?都说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都扯淡的,给你个金窝,谁还在狗窝里呆啊!”
老四又环顾了下自己的屋子,想想这两间土坯房子还是自己刚结婚的时候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好没倒,但也只剩下“遮风避雨”的功能了。看着村里盖起一间间的砖瓦房,老四也不是没动心思,他也有积蓄,不过与张寡妇的情断,以及儿子的远去,让老四没了盖新房的动力。自己一个人,吃饭都对付,还盖什么房子啊!但一想到儿子,老四的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尤其逢年过节,特别地思念儿子,自己也对不起他,没有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不亲近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老四有个心愿,就是希望儿子能够呆在身边,哪怕在市区里也行啊,就是不要离自己几千公里远,但怎么劝说儿子都没用,说得急了,儿子干脆就不回来了。老四觉得三十六计都用了,已经没什么法子能够让儿子回来了,但是二嘎说盖房子有用,老四忽然柳暗花明了,原来不是自己的计策不对,而是配置不够,老四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对啊,我咋没想到呢!”说完,他又有些疑虑,这盖了房子儿子就能回来吗?儿子好像没提过房子好坏的事儿啊?“欸?二嘎,你说只要我盖个房子,我儿子就能回来?”
二嘎这几年农闲时都是在市区里面的工地上打工,他想着城里人肯定都是被房子迷住了,房子的魅力太大,要不然为啥新开那么多工地。二嘎看着老四疑惑的表情,觉得自己的理论受到了质疑,他挺了挺胸脯,皱着眉跟老四说:“肯定的啊!四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人啊,在外面漂着心里都念着家,打个比方啊,就说你,四哥,你在外面打工,四处受气,想回家,可一想到家里的房子破破烂烂的,还不如工棚呢,你愿意回家不?”
“我……”
“你肯定不愿意啊!我这几年在外面打工可是体会到了,这房子啊,拴着人……对了!对了!四哥,你盖个二层小洋楼,是不是?大别墅,气派点!我今年呆那个工地就是盖别墅的,哎呀,那家伙,老气派了!四哥,你听我的,就盖他个别墅!跟工地上盖的一样,你信不信,到时候,你儿子肯定立马飞回来!”
老四仔细一想,二嘎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谁不想有个高档的房子呢?自己要是盖起个别墅,儿子心里也有个着落,有个底,在外面混的不好,至少家里面还有个大别墅呢!老四点点头,回应道:“也是哈……”
二嘎一看自己理论得到了肯定,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意地说了句“可不呗!”说完他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老四,刚要再抽出一支,二嘎突然想起自己该回家了,否则回去晚了会被媳妇骂,于是他把烟揣进兜里,站起身,对老四说:“那个啥,没啥事儿我就先走了四哥,要不你晚上上我家吃去呗?包的饺子。”
老四摆了摆手说:“不去了。”
“那我走了啊,你把这屋子烧烧,跟冰窖似的。对了,四哥,盖房子的事儿你再琢磨琢磨……”
“知道了,走吧!”
老四把烟叼在嘴上,可打火机怎么都打不着,老四把打火机摔到了地上,又拽下嘴角叼着的烟,用力地摔在了炕上,大声地喊了句:
“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