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片安静,连隐约的焰火声都已不可闻,秦溪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还有被死命压抑的,急速的心跳。
她想,他都听了,他都知道了。
可他没有嫌弃,也没有觉得她太麻烦,他这个时候急切地赶过来,不是要求证,只是想要让她安心。
他问,你信我吗?
她信他吗?也许她是相信的,一直以来都是相信他的,因为相信,所以她才勇敢。
眼泪一下糊住了眼睛,秦溪用手去抹,却越抹越多,像是永远都抹不净似的,心头有一根绷得紧紧的弦在那一刹那松弛了,她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和痛苦,终于有人可以和她一起分担。
“这是个很糟糕的时候,不是么?”叶明诚的声音,依旧不疾不缓地响在耳畔,“大过年的,原本,我们应该讲一些天长地久啊花好月圆啊什么的,至不济也得商量一下将来我们生几个孩子才合时宜。可是我怕我说晚了,有个傻姑娘会做些让我们都后悔的傻事。”说到这里,他捧起她的脸,用拇指细细替她擦掉那些眼泪,秦溪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他的话,眼睫忍不住微微一颤。
那支录音笔里,除了今天晚上录到的她和易剑的对话,还有她断断续续录下来的,这些年里她在易剑手上遭遇的一些不堪。
原本她想着,也许易剑会一怒之下杀了她,也许她会受不了他而杀了他,但是没关系,这支录音笔会记录下一切,会将所有的真相全都公之于众,如果她以前说的没有人相信,那她因此而死呢?总有人愿意正视,愿意去相信了吧?
可她没想到,易剑会在最后关头收手,并且,叶明诚赶了过来。
她也没有想到,叶明诚会因为此而推断出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一切,果然,他跟着说:“把那些东西都给我,行么?”他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东西,但他就是知道,秦溪手上必定有,“它们都用不上。秦溪,如果你信我,把它们都给我,不要因为那样一个人,脏了你自己的手。要让他伏法或者身败名裂有很多很多办法,而你,忍了他这么多年,我要你,干干净净地从他身边脱离,光明正大地活着。”
秦溪的眼泪这下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干干净净地脱离,光明正大地活着,曾经支撑她的,不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愿望么?
她不要多富贵,她也不需要多么成功,她只是盼着有一天,可以干干净净地从易剑给她制造的噩梦里醒过来,光明正大而坦然平静地生活着。
年初二的时候,叶明诚果然就上门来了。
他来得还挺早的,彼时易家人才刚刚吃罢早餐,正坐在一起准备研究一下易剑的健身馆被烧后该怎么办的问题。
火灾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经济损失却是十分巨大,最直接的是,会员资料在那一场大火中几乎全部付之一炬。失去会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会员都有预交款的,从半年到一年甚至几年的都有。就算可以让他们拿交款的凭证过来续办,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好地保管好那些凭证的,因此就算最后他们的坚持可以得到法律支持,但由此引发的信誉和商业损失,无法估量。
就是眼前,火情一传出就有许多人打电话来表示关切了,要知道,健身馆的收费可不低,人人都怕自己交的钱会给打水漂。据传昨日才初一,就已经有人堵门了,之后……想到那些随之可能而来的纷纷扰扰,就算易剑再镇定,也忍不住七情上面。
所以原本今日应该带着老婆儿子上丈人家拜年去的,他也没有动,已约了李云峰等下碰头谈事。
只没想到这一等,没有等到合伙人,却等来了叶明诚。
叶明诚第一次上门拜会丈母娘,礼数做得很足,就算心里头对易家人十分的不以为然,但该准备的他还是全部都有准备。
不过他的礼数很有些砸人的味道就是了,一对手镯是缅甸翡翠的种玉,光看色泽就知道这绝不是凡品,还有那价值不好估算的冬虫夏草补药,以及包装低调奢华的茶叶,易仲平也是嗜茶的人,他只一看就知道那茶叶是好茶叶,及至后来他打开才晓得,那货居然是市面上很少见的,真正的大红袍……
他并没有给易剑一家人准备礼物,就是小孩子,也只是轻飘飘一个红包,易剑的儿子本来是满心欢喜的,结果到手了拆开一看,不满意了:“才一百啊。”
随手就把它扔掉了。
他这么没礼貌,自然一家人都觉得很难堪的。易剑皱眉的时候,小婕顺手就赏了儿子一个巴掌,打得他“哇”立时就嚎了起来,在地上又滚又泼,哭得气都要抽不过来了一样,一个人完全弄出了几十个人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