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维蕴,你往这边看一看,他又来了。” 蒋鸿英停下脚步,揽着林维蕴一起朝校门口看去,就远远看到一个身形挺拔的军装男人,笔挺地站在那里。 林维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然后拍开她作怪的手,沉默不语。 蒋鸿英看到她困扰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暧昧的笑,慢悠悠地说:“维蕴,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也不考虑考虑。这位军官先生我看过了,长得一副标准的小白脸英俊长相,个子又高,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呢.......” 林维蕴斜了她一眼,淡淡地回:“你要是稀罕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我绝不拦着,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没有哪个男人逃得了你的魔爪。” “哎呦,明明是我在谈论你的追求者,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我身上了.......维蕴,你的心肠定是又冷又硬。要是其他女学生就人这样追求,早就眼泪汪汪地扑上去,共谱一段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了.......” “她们做那飞蛾扑火,只看到了那华丽的外表,而我透过外表,看到了里面残酷的现实。”林维蕴冷静地说。 “又不是让你现在就跟他结婚,只是男女间正常的交往一下,谁敢保证现在交往了,以后就一定能迈向结婚的殿堂。”她的意思是想让好友谈次甜蜜浪漫的恋爱,不然太辜负这花样的年华了。 林维蕴则不赞同地扭头看着她,说:“既然我没有这个意思,就不能耽误浪费别人的时间。” 蒋鸿英顿时有些意兴阑珊,挥挥手拍,带着阵阵香风,“算了,跟你这个不开窍地人说这些情啊,爱啊,真是对牛弹琴,乏味地很啊,也难为你世交家的哥哥了.......” “是啊,谈恋爱,我是比不上你,换男友就跟换衣服一样,恨不得一天换一个。”林维蕴淡淡地反驳。 蒋鸿英被她说自己滥情,倒也没有不高兴,笑嘻嘻地靠近她,“怎么了,一向冷若冰霜的维蕴小姐是不是很羡慕啊?改天要不要也介绍几个青年才俊给你认识认识啊?” 林维蕴避开她越凑越近的脸,说:“敬谢不敏,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游走在众多前男友和现男友之间,游刃有余。而我连下面这个一个都搞不定,还要落荒而逃呢。” “你这样可不行啊,一点对付男人的手段都没有,以后结婚定会被丈夫吃地死死的。你应该学学我,多交往几个男友,然后从里面挑选一个各方面条件最好的男人,然后跟他结婚.......” 蒋鸿英滔滔不觉地说着自己的恋爱经验,她一点不以交往甚多男友为耻,不这样和他们相处过,谁知道哪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 虽然她的名声因此受损了,不过她家本来也就没什么名声,一个帮派大小姐表面上人人惧怕奉承,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糟践。 也只有林维蕴,她看自己,眼里从来不会出现鄙夷和藐视,所以她们的友谊才能从中西女校维持到圣约翰大学。 林维蕴被迫听了十来分钟的经验谈,直到蒋鸿英看手表,发现跟现任男友约吃晚餐的时间快到了,惊叫一声,这才放过她。 来到后门时,拉包月的丁小海坐在车轴上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她过来,连忙站起来。 林维蕴早些时候就嘱咐过他,如果在校门口看到有个穿军装的男人,就把黄包车拉倒后门来,她也会从后门出来。 丁小海年轻力健,力气跟使不完一样。她坐上黄包车,好像没多久,远远就看到了自家白色的小洋房。 林维蕴下了车,要往里走。 丁小海犹豫再三,叫住她,憨笑着说:“小姐,我今天是想问问小圆做事勤不勤快......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有哪里做地不好,不对的地方,还望王妈多教教她,这丫头吃得了苦,是个干活的好手......” 一个月前,林家有女佣回乡成亲,要再招一个女佣。丁小海看邻居家六口子人,就小圆妈一人在纱厂干活养活全家,一时心软把小圆介绍到林家帮佣。 人既然是他介绍来,本身就担着一份干系,再加上小圆爸妈也托他帮着问一句,心里有个准备,就怕主人家不满意,把孩子给退回来了。 “丁师傅,你放心。小圆很勤快,做事也很麻利。”林维蕴笑着说道。 丁小海听到这句准确的答复,心就算放下了,回去跟小圆爸妈也有了交代。 林维蕴进了门,没看到弟弟维彰像炮弹一样冲出来,抱着自己,就走到厨房问王妈,“王妈,维彰不在家里吗?” 王妈从水里把洗好的青菜捞出来,抹抹湿哒哒的手,回道:“......太太带着小少爷去参加董太太的生日晚宴了,先生刚才来电话说晚上也有饭局,不回来吃晚餐了.......小姐,你是现在就吃晚餐,还是过一会吃?” 林家一般是晚上7点吃晚餐,今天因为就林维蕴一个人吃,准备起来也简单,所以王妈才有此一问。 “等一会儿再吃,我先上楼换衣服。”林维蕴说,一个人吃饭没什么胃口。 洗了澡,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她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吊顶,愣愣地发呆。 姜煜第一天出现在校门口时,她就认出来他是一年前,救她于马上的那个男人。 一年前,住在杭州老宅的奶奶刘氏生病去世,林世城携妻带子地回去奔丧。 林维蕴对刘氏有很深的感情,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慈祥的刘氏,把日夜啼哭不止的她抱在怀里安抚的也是刘氏,可以说,没有刘氏那些日夜细心的照料,她不会这样快就适应过来。 毕竟她不是无知懵懂地小婴儿,而是从后世来的灵魂。 那个时候刚做父母的林世城和曹国芳,因为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手忙脚乱,自以为有了外国育婴的先进知识,就跟着奶妈后边添乱。 刘氏看不过眼,就把小夫妻俩打发回上海,毕竟林世城在那边有生意要照料,夫妻俩两地分居会影响夫妻关系。自己把小孙女留下,放在身边细心照顾。 也许是因为灵魂强大,而婴儿的躯体太柔弱,小的时候,林维蕴身体一直不好。每当因为病痛睡不着觉时,刘氏就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哼着旧时小调哄她睡觉。 直到五岁时,她才被林世城接到上海,跟父母团聚。 林世城也打算过把母亲接到上海,方便照顾,可刘氏去了一次后,不到一个星期就闹着要回杭州了,她不习惯于上海的热闹繁华,觉得还是杭州老宅住着舒服。 林世城拗不过母亲,只能经常带着妻子孩子回杭州看望她。 林维蕴以为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孝顺刘氏,却没想到一场风寒就把她带走了。 直到刘氏的葬礼结束了,她还恍惚着没回过神,总觉着刘氏还在老宅里面,看见她回来,就会颤颤巍巍地迈着小脚过来,拉着她的手,把提早几天就准备好的点心拿给她吃。 林维蕴在老宅里面呆着难受,哪里看着都有刘氏的影子,于是就跑到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因为精神恍惚,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大喊让她闪开。 原来是有人在闹市里面骑马,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吓,不受主人控制了,横冲直撞地正向她这个方向来飞奔而来。 那一瞬间,林维蕴看着越来越近的马,手脚瘫软,愣在原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生死之间,人确实是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在马撞过来的最后一刹那,有人冲出来,抱着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险险地躲开了马蹄。 那人就是姜煜。 林蕴维被他紧紧地抱着怀里,喘不过气来。她见危险已经过去了,连忙推着那硬邦邦的胸膛,希望对方放开她。毕竟在闹市里面,搂搂抱抱的,不太雅观。 姜煜在她的捶打下,闷哼一声,就放开了她,然后利索地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好看的手。 林维蕴就着他的手,站起来,刚打算要道谢,不经意间就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有大片擦伤,都破皮流血了,肯定是刚才救自己时,摔在地方擦到的。 她看着伤口咬着唇,要不是自己走路不留神,也不会出这种事情,还害得别人为了救她而受伤。 林维蕴抬起头,左右看了看,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家药铺,对姜煜说:“你跟我来。” 然后就拉着姜煜去药铺,没有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惊鄂表情,也没有看到他泛红的耳朵。 姜煜回去就被中央航校的教官关了禁闭,教官说:“你身为一个飞行员,要时刻记着你的手是用来开飞机的,怎么能随意受伤,这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空军的不负责任......” 在禁闭室里,姜煜看着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愣愣地出神,时不时地闪过一丝笑。 林维蕴带着对方治疗了伤口,也真心实意的道谢了,不是没想过用钱感谢,一看他的穿着,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这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