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车按时进城,一如既往卖炒面卷饼。
对于从北城门逃难过来的居民们来说,这个已经有点口味厌倦了,但对于西城门附近的居民们来说,这却是个新鲜的举动。
只是城里没多少异兽尸体,防卫七队的队员们就想了个阴招。
他们在城门口挖了个巨大的陷阱,让餐车堵在门口的附近,让陷阱位于营业范围中。陷阱两边则并排站着士兵,免得异兽从别的地方冲出去。
这样异兽看见城门开了冲进来,只会有两种下场:要么掉进陷阱里,要么因为攻击其他位置的人类而被传送出去。
营业范围外也安排了防守,对付随机传送进来的零星异兽。
虽然有点危险,比如传送进来一头体型巨大的生物,要对付非常困难。
但防卫队和佣兵们都认为值得。
当陷阱装满,再操纵顶端固定着大型铁锤的吊臂往里猛锤一通,砸到动物变形后换铲斗车把金属块夹出来。然后交给居民们利用各种工具拆解开拿去兑换点数。
驾驶大型机械的都是熟练的技术工,据说全国大赛拿过奖那种,表演过铲斗开啤酒瓶的特技那种。
一开始还有些忙乱,不过几次之后大家就配合熟练,开始合力捕猎。
哥顿于是又忙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宁珩听说的,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现场,就迎来了访客——或者不该叫访客,因为理论上姜万溪还是曙光队员,在海伦花园拥有自己的简陋房间。
姜万溪来的时候,景尚瑜已经出门了。
但是她却对宁珩说:“我是来找你的,有点事要谈……咱们单独说。”
宁珩只好带她去了自己房间。
姜万溪也不客气,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坐下,问了一句得到允许后,就掏出烟来抽。
宁珩规规矩矩坐在床边,不好意思问,只好耐着性子等她自己开口。
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万溪回家了,她外公是邵宝霖,一手遮天,而且他最近听说了不少传闻,邵宝霖有好几个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又只生了一个外孙女,全家人宝贝得不得了。
照例来说她现在日子应该过得很好才对。
但现在看来,她气色还不如当初一起开车打怪兽回长生那会儿。
二手烟实在难闻,宁珩摸摸鼻子,小心问了句:“你,现在还好吗?”
姜万溪面无表情把烟灰弹进粉红色的便携式烟灰缸里,“还能不好吗?昨天晚餐是清蒸桂鱼、瑶柱猪肚汤、清炒白芦笋和空心菜,今天早餐是鱼子酱面包、全麦餐包配六种果酱、炼乳、黄油和现做的玫瑰酱,喝的果汁都是鲜榨的。走的时候我妈问我晚上选战斧牛排还是鲈鱼……”
她突然红了眼圈,“可是我吃什么都没滋味,就念着农家乐那顿丢了的凉皮……”
宁珩劝她:“那有啥的,再重新做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在农家乐做的凉皮其实挺失败的,浓度没掌握好,蒸出来的凉皮黏得跟浆糊似的,改天我找……找我妈做!保证做得跟以前小吃店里一样顺滑可口。”
他老妈是个地道南方人,根本不会做凉皮,不过旺师傅肯定会,而且他邀请函就快凑够了。
姜万溪噗哧一声笑,深深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傻直男,没救了。”
宁珩也跟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万溪——我记得你比我还小几个月,我就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见姜万溪摇头,他才继续说:“你能看见这一面,并且有所触动,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姜万溪嗤笑,“我什么也做不了。人人都说我现在是公主,这么封建的称谓,背后当然意味着封建的体制——”
宁珩没懂,姜万溪大约是嫌弃他,皱着眉不耐烦地补充:“意思就是说,公主不能参政,你就不能让我装高深一点??”
宁珩不好意思摸摸脖子,“我……读书时认识了几个富二代三代,曾经因为女权啊、贫困线啊之类问题起过争执。他们的观点是:既然我身边没存在不公平,那这个世界的状态就挺好的,没有人被歧视,没有人为生存挣扎,甚至于,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没出过国的傻逼?而当其他人拿数据和案例甩他们脸上,也只会换来冷漠的反问,说:那些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关注?”
看姜万溪皱眉,难以置信的样子,宁珩火烧浇油:“我没编故事,有几个你也认识的,杭白绫和杭文,还有沈充。”
姜万溪于是冷漠评论:“怪不得了,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目光狭隘只知道内视,在广阔的世界里信息渠道却狭窄得像井底之蛙,可悲浅薄无知却洋洋得意的愚笨生物。”
宁珩:“……小姐姐文采真好。”
姜万溪:“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珩绕回来:“他们大概也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看得起自己吧,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要说,万溪你比他们了不起多了。你要是回民国,肯定是接受先进思想,抗拒富贵荣华诱惑,毅然投身伟大革命的大小姐。你必定青史垂名,而他们只是被历史洪流淹没的丑角。”
姜万溪将烟屁股塞进烟灰缸里,沉默了片刻才说:“宁珩,你真不懂怎么安慰人。”